《危机_雨疏海棠》第5章


他派人去家里看看,却得知,周家已经被人围成了铁皮铸的实心球,里面出不来,外边也进不去。
时涛是真下了狠心,闹得鱼死网破,就为了将他弟弟换回来。
周家出了内鬼?笑话——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危机,都是那掌舵人怀里的心头宝,是周怀旭日夜以对的枕边人。
真相大白,周家内外一众人等,无不哗然。
“等他找过来还要两天。”时涛皱着眉头俯身给时酒穿衣服,“后天早上,我们就走——就是周怀旭联系上林恒安,至少也要两天。”
他们杀得太狠,下手太急,尾巴来不及藏,也没多少时间躲。
可狡兔三窟,周怀旭和林恒安要找来,也少不了几番功夫。
想到自己那个恶心人的前夫,时涛的眼里,闪过莫名的神色。
林恒安——他的丈夫,这些年也在找他。若真等周怀旭和林恒安联手的时候,他和时酒,一个也跑不了。
只愿行煦光能守口如瓶,不要再说些什么,给周怀旭火上浇油了。
时涛看着安定下来,乖乖收拾自己的时酒,小声叹了口气——周怀旭比林恒安难招惹多了,偏偏他这个弟弟外柔内刚,不闹腾浑身不爽。
也许是他错了,如若当年落魄街头时,他没有可怜兮兮去向时酒诉苦,时酒心里的恨,也许早就随风而逝……可他偏偏将时酒拖下了水,如今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他是怨疯了,怨傻了,怨得不管不顾,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将这样的心思,深种在时酒心里。他又是懦弱的,不敢认错,不敢劝时酒收手,如今,闹成这个样子。
时涛先是收到弟弟的信,隔天收到弟弟的人,晚上,又收到时酒一句话,他想他今生今世都忘不了——“孩子……”时酒强笑着,靠在门栏上目光如水,转瞬却成冰,“哥,我和周怀旭,彻底完了。”
所有所有,都是他时涛的罪业。
时涛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快。
……
天色渐晚,午后炎热渐消,屋内两窗敞开着,穿堂风习习悠悠,饭菜的香气缠着若有似无的金桂花香,馥郁且轻柔。
时酒坐在客厅靠外边的椅子上,仰着脑袋,闭眼晒夕阳。
他有多久…没这样安定过?
万象皆俄顷,无非是映影。他的小半生,是那镜中花,水中月,荒唐得,尽如黄粱美梦一场。今朝梦醒,杯中无酒,心中无情,活过的每一个时日,都是硬生生捱的,捱得无知无觉,不痛不痒,回忆里,才晓得漫长。
年轻,是什么样的?
时酒想起两天前那个夜晚,他拖着倦怠的身体,站在月台上等火车。同他等的有一群年轻人,男男女女嬉嬉闹闹,像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雀鸟,欢欢喜喜,结伴旅行。
也想起同一个车厢的一对小情侣,腻腻歪歪,旁若无人地拉着手,依偎着,低语着情话。
时酒却连日难眠。
舍弃一个孩子对于Omega而言没有那么容易,他孕期的信息素被非自然手段中止分泌之后,精神开始渐渐萎靡,连带着身体也酸酸软软的,又是困,又是难耐。
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护士小姐指着他术前签署的文件里的一行小字,告诉他,堕胎的副作用里就包括这一条——信息素紊乱,病人易焦躁,72%的可能会出现抑郁倾向,需要伴侣的陪伴与信息素安抚。
在护士冷淡的神色里,时酒点点头,噤了声。
众叛亲离四个字,他算是领略得彻底,可既然是他选择的,他就要一条路走到黑也不回头,笑话已经让人看尽,他再无力气去作践自己。
就这样吧。
时酒这人,有什么良心呢?
因为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时酒搭在椅子上的半个胳膊在秾丽的阳光下淡得几乎透明。
身心俱疲,人也没了颜色。所谓身累催人眠,心累催人老,就是这个道理。
时涛端着砂锅走进厅里来,担忧地望着他,“酒酒,不舒服吗?”
“没有。”时酒答了哥哥的话,旋即笑起来,抬手要替他端汤。
“不用了。你拿个桌垫,帮我放好。”
“在哪?”
“后边那个柜子里。”时涛努了努嘴,“橙色的那个,那个大一点。”
时酒照做,可垫子放得太里面,他只好低下头尽力去拿。宽大的衣服敞开了一点,露出他光洁白皙的脊背,有些深色的痕迹斑驳重叠,而后颈腺体处的牙印,殷红似血,仿若雪地红梅。
标记深红,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个Omega濒临危险。
突然有绵绵密密的痛感从后脑涌来,时酒一时不察,痛得脱了力,身形不稳,摇摇晃晃往下栽倒,体态轻盈如鹅毛坠地。
撞到柜棱,却闷闷一声重响。
离院前,他只有两瓶消炎针,冰冰冷冷的透明液体滴滴答答流进血管,游窜在四肢百骸,怎么也暖不起来,他也不管,摁着棉花团就要走。护士拦不住,找来行煦光,行煦光两手插兜哼了一声,说你们别拦着他,他时酒一意孤行不要孩子你们都拦不住,现在一意孤行不要命了,又是你们拦得住的?
“让他走。”
不是他时酒卖可怜,是他时酒真不是个东西,行煦光这番话,还就一点都没折辱谁。骂他时酒,骂得句句在理,剖心刻骨。
“酒酒——!”时涛心头一跳,手里的汤锅“砰——”一声落在桌上,脚步乱乱的,就往时酒那里奔过去。
“我们去医院。”时涛压低了嗓子,竟有些鼻酸,他努力将时酒架起来,没想到竟不需费多少力气。这哪是术后胃口不好才饿了两天的样子?这摆明了就是骨瘦如柴!在周家都是白吃的吗?!
“哥,扶我回楼上吧。”时酒喘息了一会,忍了痛,凝聚了些许力气,又晃晃悠悠要往楼上走。
医院又有什么用?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呼唤一个名字,想念一个人的信息素,医院能有什么用?等一个陌生的医生拿着他的检查单告诉他哥哥,他这是因为堕胎导致的惶恐症?因为太不安,生理心理都需要周怀旭陪吗?
何必呢?行煦光说过一遍的话,再找来人说,有何意义?
他太累了,一点饥饿都觉察不到,孕期两个多月,他一半时间都败胃口,孩子没了,更没好好吃什么饭,身体里仅有的一些油水,着实不够支撑。
“不行。”时涛蹙眉拉着他,轻而易举就扭着人往玄关去,“不能由着你,你听哥哥话,我们去医院。”
“哥,哥,我真不去,你让我去睡,睡醒了就好了——”
“酒酒!”时涛慌慌张张找来钥匙就开始穿鞋,“你别吓我,你听我话——”一句句劝着,门已经打开,晦暗的楼道里,烟草燃尽的气味扑鼻而来。
时酒挣扎的手脚,顿时紧绷静止。
“好巧。”男人拉开了门,“在下,正要登门拜访二位。”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几乎陌生。时酒不需要抬头,也知道周怀旭在笑。他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笑着的,看着他的眼神,好像时酒就是天底下万里挑不着一的无价之宝,周怀旭得到了,就别无所求。
如今,时酒才知晓,何谓人生中不可承受之轻,何谓人生中不可承受之重。
当真是周怀旭,轻重缓急,都是周怀旭。
时涛第一时间挡在了他面前,手微微向后一招,强挺着胸膛,直面暴怒前的alpha——“周怀旭,先让酒酒看医生。”
狂风骤雨般的威压疯狂地盖过来,可他和时酒都不能退,宁折不弯,也是因为退无可退。
周怀旭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家门口,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至少如今,他和时酒的安危,都取决于一人的一念之间。
听了这么句话,周怀旭无端端笑起来。他抬手,才发觉指间寥寥,香烟已尽,再无他物能成瘾,再无他物能安心,用以麻痹自己的事物也是如此轻易耗尽了。
“他需要医生?酒酒,想去医院?”
分明是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时涛的脸色却难看起来,他想抢白,余光里却看见时酒埋着头,还默默点了点。
一瞬间,时涛就明白过来。
——周怀旭动用了信息素,他在强迫时酒。
来不及愤懑指责,周怀旭又命令道:“酒酒,想不想我?”
“你!”时涛在他的气息下举步维艰,可看着时酒,他又有了说话的勇气。屋里总共就三个人,时酒身上带着周怀旭的标记,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若他作为哥哥也一语不发,时酒岂不是任由周怀旭搓圆揉扁?!
“周怀旭,你有本事光明正大一点,强迫omega算什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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