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第433章


绝对不是。
赴死军是要尽杀绝的,只要剿灭了城中的抵抗,就会追杀上来。到那个时候,还能到哪里去?辽阳?还是东京?(努尔哈赤时代建立,在辽阳附近——作者按)都没有用了,无论逃到哪里,下场都已经注定就是死亡。
虽大,却没有了这些人的避难之所,无论是辽阳还是东京,甚至是更南边儿的一些对方虽然还在族人的控制之中,可赴死军一到,谁也守不住。山海关就是尽头了算大家还有体力和机会,能够跑到山海关一线。可到时候就真的寸步难行无路可走了,赴死军正如大山一般压迫而至,无论是不是抵抗,都会被无情的碾碎。
赴:军需要地。或者说是这场战争地核心。根本就不是战场上地胜负。而是这个民族地彻底灭亡**上地灭亡。
就算南撤。也不过是能够争取到几天工夫。能够芶延残喘这几天罢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早就注定地结局终于活生生地展现在众人眼前。什么样地奇迹也无法改变……
老额尔赫一本有二十多口子。现在只剩下四口人。花甲之家地老额尔赫氏三十多岁地女儿。已经女儿手里牵着地两个孩子。
一家四口都已经吓坏了。根本就知道要去哪里。跟随着混乱地人流乱走。一家人互相搀扶着。在这么混乱地荒野之中只要走散。就再也不可能见到。
或许是河里地水不干净个孩子总是说肚子疼。却不敢大声哭泣只是哀求着大人。想要歇一歇:“我走不动了地走不动了。坐一会儿吧。就坐一小会儿……”
老额尔赫也感觉到了胸腹之间地尖锐疼痛。这是因为跑地太急了。又饮了生冷地河水。肚子里压住寒气了。只要有一碗热汤。或者是好好地休息一会儿。就能把这股子寒气给暖去了。肚子也就不再疼地这么厉害。可这个时候不能休息。万一被敌人追上来。可就不是肚子疼这么简单了:“不能停啊。跟着人流走。不停地走。千万不要落下了……”
孩子的母亲,老额尔赫的女儿面色如火,额头上却有大滴冷汗滚落:“那就歇一歇吧,我这肚子也绞一般的疼,孩子们受不住这个的……”
身边是潮水一般的族人,这些人都成了丧家之犬漏网之鱼,就为了几天芶延残喘的机会而拼命奔逃。不管是谁倒下去了,都没有人理会。这样的大规模逃亡,人员的伤亡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一家四口,老的老小的小,若是离开了人群,不仅会被随时都会追杀上来的赴死军碾为齑粉,就是在沿途之中遇到汉人的袭击,也没有任何可能生还。
“不能停,抱着孩子,继续走。”老额尔赫抱着一孩子,让女儿也抱着一个,极力跟上队伍。
谁也说不明白已经跑了多少路程,更加的不知道还有多少路程要跑,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跑着,跑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跑到再也无路可走的时候。
人群嘈杂,焦急的呼唤之声此起彼伏,那些走散了的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着,试图寻找家人,很快就被已经麻木的人流淹没。
两腿象是灌满了沙子,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盲目前行。嗓子里象是塞进了一团又尖又硬的猪毛,呼吸之间都是呼呼的火气。
也知道是哪个喊了一嗓子,人群立刻就炸了营,不远处跑来一群汉人,这些汉人手里举着扁担木棒之物,呐喊着越过田耕和水渠,奔着这边冲了过来。
随着这几十个汉人的出现,掩藏在麻木之下的恐惧立刻就爆发出来。
这一大群逃难的人们,怎么也有几千人之多,附近还有几个规模更大的人流。可就是这么几十个汉人百姓,就是这么几条扁担和几根木棒,就吓的这些刚刚离开城池的人们心寒胆裂,如遇洪水猛兽一般,尖声叫喊着四散而走,胡乱奔逃。
老额尔赫也吓坏了,和女儿一起,抱着两个孩子就跑。四下里都是尖叫着的人们,这些人满脸都是恐惧,互相推搡着拥挤着……
道路上的混乱更加剧了恐惧的蔓延,让很多本来有机会逃跑的人们反而困在道路上,前推后搡也只能在原地打转转。眼看着这些汉人大叫着过来,惶恐更甚。
“杀鞑子!”
伴随着一声炸雷一般的呐喊,扁担打在乌青的头皮上,那种特有的沉闷声响之后就是脑浆迸裂的血腥场景。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的杀戮立刻展开……
建州女真几千之众,被几个突入其中的汉人百姓如赶羊一样追赶着只要是被赶上了,被一下子打死那算是最痛快的,更多的情况下是给围住暴打,一直打到骨酥肉烂成为肉泥。
谁也说不清楚大家究竟是在怕什么恐惧却是实实在在的。
几十个汉人也是杀发了性子,也不知道他们手里简陋的武器究竟凝聚了多少仇恨多少怨毒,下手绝不容情沸汤泼血虎入羊群一般。
老额尔赫的女儿抱着个孩子,被人群困在道路正中,看着面目狰狞一身是血的几十个猛虎冲杀而至,惊恐到了极点。
被恐怖所震慑的时候,很多应有的基本反应都显得那么迟滞,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躲避危险的本能。
和老额尔赫
起奔逃的是褚库尔家,老褚库尔脑袋上挨了一下重的懵了头上鲜血淋漓,似乎还在大喊着什么,死死的抱住他的小孙子跪倒在那些汉人面前,刚要说句什么,就被一棒子打翻。
老褚库尔的身子象是孩子们玩的羊骨头一样翻滚着,忽然就被钉住。
扁担不是劈头盖脸的打下来的,而是直直的捅进了老褚库尔的侧肋。如同被孩子们用尖锐的木棍钉住的泥鳅一样,老褚库尔的身子不住痉挛……
圆头的扁担不是尖锐的刀枪活生生捅进身体,这得需要怎么样巨大的力气?需要何等滔天的仇恨?这些事情已经没有人去想了。
扁担的主人是一个和老褚库尔年纪差不多的汉人,一身破败的衣裳,同样花白的须发。面色狰狞如虎,眼神中的腾腾杀气恍若要爆出来伤人一般。
汉人老者手持担叫一声:“天道报应,杀!”
还带着鲜血的扁担再次起“啪”的一声落在老褚库尔怀里的小孩子脑袋上,撕心裂肺的哭泣噶然而止……
老额尔赫毕是当过兵的当年是八旗的精锐战兵,反应还算是敏捷脚就把自己的女儿踹进道沟之中,自己也抱着孩子飞身一跃,几个翻滚就栽进荒草茂密的道沟之中……
儿一样,老额尔赫的身上也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也顾不得查看了,和女儿一起,抱着孩子就在满是污泥雨水的道沟里拼命狂奔。
身,几十个汉人围住了一群逃难的旗人,正打的噼啪有声。已经没有人理会这些了,各自逃命还唯恐不及。甚至很多人还在庆幸:幸亏被围住的不是自己,要不然就全完了。幸亏那些汉人只顾着打杀,要不然大家都没有逃命的机会……
慌乱之中,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终于是那些追赶的汉人百姓甩在后面,那些没有来得及赶上来的族人是什么样的下场,所有人都清楚的很。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上去想这个了,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上天的照应了。
老额尔赫的子已经渗出了血丝,这是跑炸了肺的征兆。
胸膛剧烈欺负,怀里的孩子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终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泣之声。这让老额尔赫稍微放心一点儿:孩子在哭,这就好,说明孩子没有事儿。
幸亏追赶上的是当地的百姓,这些汉人百姓虽然满腔仇恨和杀气,但他们终究不是军队,没有严密的组织和协调,只能杀死很少一部分旗人泄愤和报仇,却不能灭亡所有人。
真正的屠杀不是这样,若是赴死军追赶上来,那才是灾难的开始,才是真正的毁灭。
以赴死军那样严密的组织,以赴死军的战术配合,只要有一个营头追赶上来,就能杀光这里的所有人,而且效率更高,那个时候,怎么样的奔逃是徒劳的。
密集的弓箭,猛烈的炮火,有组织的屠杀,严密的堵截包围,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灭亡的结局?
那个汉人老者说的对,或许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屠杀,而是天道报应。
当年的左后屯大屠杀,老额尔赫就曾经参加过千多八旗战兵杀死了几万汉人百姓。当时的场面和刚才几乎是如出一辙。
那么多的百姓根本就无力抵抗,任由两千战兵随意屠杀。
当时还年轻的老额尔赫还以为的汉人懦弱,能有如此辉煌的“战果”是因为满洲战兵是勇悍。现在的老额尔赫明白了,这和懦弱或者是勇悍无关而是一种绝望。
绝望了。
当初是汉人绝望,现在轮到旗人绝望了,这就是天道循环。
报应迟早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对的,只不过是或迟或早而已。
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老额尔赫知道自己的报应很快就要来了,或许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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