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第59章


萧史也注视着他,慢慢接着道:“我父亲一直很思念这汉女,临死前还叮嘱我找她们母女。我多方打听,费劲周折,才找到这汉女,她却早已另嫁他人。而妹妹也已被征去宫里。我从她母亲那里得到了画像,却没能在宫里找到她。后来才知道,她随燕国公主到回纥和亲去了……”
这话委实很难令人信服。我暗自替萧史捏着一把汗。只凭这数言根本无法洗脱罪名,何必还作困兽之斗?
“后来,我在大汗帐中看见一个犯了事的女子,容貌竟与画像上一模一样……”
耶律楚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是凭着画像认出妹妹的?”
萧史的身上一定很痛。他喘息了片刻才说:“初时我太过意外,还不敢确认,只暗中细细打量这女孩。后来发现了一件事,我才确信的。”
耶律楚凝视着他:“说!”
萧史又转过头,眼神从我身上抚过:“这事恐怕只有大汗才能知道。我这妹妹皮肤异于常人,分外娇嫩,从小连绸缎也穿不得,常常喊衣料戳痛她。父亲都是托人从高丽采办的彩玉云绢给她做贴身衣裳。她初来东丹时还未得大汗宠幸,穿得破破烂烂。我见她手足颈都发的小小红点,才知道确是我亲妹妹。”
耶律楚方才还有些疑色,此刻却有些了然:“这件事你所言不虚。”
那律妃虽站在牢房门口,还是忍不住说:“他二人有奸情,他当然也能知道这汉女身上有红点。或是这汉女告诉他的也未可知。只凭这怎能相信他二人是兄妹?大汗万不可被他花言巧语欺骗!”
萧史有些厌烦地看了律妃一眼,向耶律楚郑重道:“还有一法,可验得我二人确为兄妹,彻底消去大汗之疑,证实真真之清白!”
律妃的声音愤恨而轻蔑:“什么方法?难道你还敢与你这妹妹滴血认亲?”
萧史目光坦荡刚毅,口中缓缓吐出:“律妃娘娘好聪明!不错,正是滴血认亲!”
我的心如狂风中的落叶,不知要飘向何处去……萧史这是?……别人不知,我二人心里最是清楚。一旦滴血,更坐实私通之罪。我并不畏惧死亡,却畏惧这可怕的罪名,惊疑着看向他,他却目光坦然,还对我微微颔首。
他果然是疯了!
“休想!”我蓦然起身,直立当场,“信便信,不信便杀了我二人。我不愿再可耻地企求信任,不愿再受这滴血认亲之辱!”
律妃哼了一声:“你果然不敢!”
“不必了!”耶律楚冷然道。他深深凝视我,一直看进我眸底。我扭过脸不愿看他。他却快步向我走来,双臂拥我入怀,紧得快要将我的肋骨折断:“我几乎……就失去你了。”
你已经失去我了!我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桎梏,完全使不出力气。
“你这倔强的死丫头!”他把我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轻声道,“我信你。”
但是伤害早已深深在我心底种下。伤口太深,永难愈合。我的头虽枕在他肩上,眼睛却狠狠地瞪着述律赤珠,看着血色渐渐从她脸上褪去。
“萧史的几句鬼话,大汗竟然就信了?”她此刻的面庞,竟似有些狰狞。
“一定要验!”萧史也坚决道,“即便大汗信了,如何堵住这里众人之口,难免会再有人寻衅挑唆。女子最重名节。若再有什么污言秽语传出来,叫真真今后如何做人?”
我身子一抖,眼神已同萧史撞在一处。他坚定如枕石之冰:“真真,我们是兄妹,决不会错!你不要太过固执,赶紧同我验来!”
我从他眼中读到了什么,一连串的事渐渐在我心中联成了一条线,原来——他早有准备!
“好!”我咬着唇道,“只是验明我二人身份后,必得追究陷害之人!”此话一出,跪着的阿碧等人俱是一震。阿君却还是忧虑地看着我。
耶律楚捉住我肩膀:“你当真要验么?”
你不是很希望知道么?我移开眼神:“是!”
“好罢。”他传令侍卫端来一碗清水,“放开萧总管!”铁链带着血迹松脱下来,萧史还不能立稳,靠在柱上喘气。
一名侍卫上前,萧史伸出手。那侍卫拿针戳他中指,一滴嫣红鲜血立刻滴落水中。
我推开耶律楚,向那侍卫走去,脚步还有些浮软,伸手从他手中取过钢针。手指轻微地颤抖,后颈竟有湿漉之感——忍不住再看向萧史:“这滴血认亲之术,果真准么?若是不准……”
他点头,以眼神稳住我些微流露的慌乱:“你放心!至亲之血,定能相融!”
我取针戳中自己手指,将血滴入水中——清水微微晃动着,两颗血珠载沉载浮,竟真的慢慢融成了一团——
第五十七章 荼蘼(下2)
虽然已读懂萧史的眼神,我还是……惊讶得屏住了呼吸。
“……这……不可能!”比我更惊异的,是身旁死死盯着碗中一团血珠的述律赤珠。她的脸色,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看着她如残败破叶般的容色,我却毫无胜利的欢欣。
不过是,两败俱伤。
身后有人揽住我。我知道是耶律楚,却没有回头。
“你们是兄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我不该……不信你……”
听着这温柔的话语,感受这温暖的气息,一向爱哭的我,总是流不完眼泪的我,却似乎,已经无泪可流。
“没错!”律妃猛然醒悟,嘶声道,“你二人既是兄妹,有何不可示人?为何宁死都不愿说出真相?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萧史被她这话一震,神色有些慌乱。
律妃盯牢萧史,发出连连逼问:“你从前在大汗跟前自称是渤海旧宫里的乐师罢!一个伶人能连杀数十侍卫?要知道黄总管的武艺也是宫里屈指可数的!你们兄妹,到底是什么人?伺机来到大汗身边究竟有何目的?”
萧史刚被铁链放下,还很有些虚弱。面对律妃的连番质问,我以为他必据理力争,谁知他却只慢慢垂下了头。
像是被掐住的喉咙又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律妃的话语沉沉如锤:“大汗,不轨之心,只恐比私情更可怕!”
耶律楚从我身后走出,莫测高深地端详着萧史。
萧史抬头看向耶律楚,在他的逼视下眼神有些散乱:“我知道大汗早有些疑心我了。”
耶律楚淡淡道:“确实。在回宫后赤珠向我揭发之前,我并不曾疑心你同真真的关系,却着实疑心你的身份。你从前隐藏得很好,可以说无懈可击。但越是喜怒不形于色,越是叫人捉不住把柄的人,往往越不值得信任。”
萧史的身形有些委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异常艰涩:“大汗真是洞若观火。我的确……不是什么乐师。我若说出身世实情,恐怕是比与女子有私更重的罪名。”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痛向我伸出手来:“真真!”我立刻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只是我这可怜的妹妹,只知父亲是渤海人,还不知家中已遭剧变。她又是个死倔的脾气,只怕她知道了要……我自知死罪不可免,还望大汗你莫同她计较,仍然爱惜她……”
耶律楚的目光轻落在我脸庞,双眸笼罩在雾光里:“我当然爱惜她!”
“若不是她被人所害,我也不会这般心急暴露了自己的武艺。”萧史紧握着我的手道,“其实我是……萧错的儿子。”
耶律楚一惊,立刻崩紧了身体,沉声急问:“渤海第一大将萧错?”
“是,正是被黑鹰军屠灭了满门的萧错将军!”萧史惨痛道,手指突然狠狠掐捏我的手,“可惜我萧氏满门,能留下的只有她了……”
“啊!”不防手上一阵剧痛,我禁不住蹙眉凄喊了一声,诧异地看着萧史。
“真真!”身后却是耶律楚带着隐痛的呼唤,“你……竟是萧将军的女儿?”
律妃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神色像是兽类保护着最后的领地:“原来如此,此二人断不可留!萧错一家为大汗所杀。他的子女暗潜入宫,定是来替父报仇,谋害大汗的!”
萧史似被律妃说中,颓然道:“初时我……确实存了那样的心思。见到这妹子后,却……后来大汗异常宠爱她,她也对大汗心生爱慕。我……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家里的情形……也实在不能再……”
耶律楚疼惜地看着我:“她确实还不知道家里的事……她曾告诉我,家里还有父亲,还有兄长,还有……”他突然停下,像是再说不下去了。
“渤海亡国之事天下尽闻,她怎会不知?那萧错在渤海王投降之后仍不肯降,一支孤师杀我契丹上万兵卒。他的子女怎肯屈服于契丹?只怕这女子早在心底怨极了大汗,只等有机会对大汗下手!”律妃的双眼恨得血红。
耶律楚微微摇了摇头:“若真真有心害我……早有机会了!”
我想起和他微服同去游荡的那夜,心底异常疼痛。耶律楚上前来从萧史手中拉过我,扳过我身子硬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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