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第6章


西门永挑起眉,没有再费力转头看离他身后不知多远的她,问道:“你肯了吗?”
“嗯。”
他的眉头立时成打结状。一股怒火不明不白地又在他体内飞窜起来,他很不爽地瞪着那愈靠愈近的青年,沉声说:“你不要再接近了,再近一步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啊……我……我是李大夫之子啊,公子,我瞧你虚弱得很,好歹我也会把把脉,先瞧瞧你的病状再……”
“你再近一步,我就出手了!”西门永嗤声道:“我这个人啊,最讨厌的就是大夫了,你那个混蛋老爹被我踹走了,怎么?你也想要尝尝被踹的滋味吗?”
那青年有些不知手措,吞吞吐吐:“可是……男女受授不亲,你待在这里,对甯姑娘总是不好……”
“要你多管闲事!老子就算在这里待一辈子,也轮不着你这小子说话!还不给我滚!再走进一步,我就让你身首异处。”
那青年犹豫地看看他,试图想越过他高瘦的身躯,瞧上她一眼,才不自觉走前一步,眼角忽地瞄见他拿着飞刀的手动了。
白光一闪,他惊叫一声,吓得转身就跑。
西门永见他在林中消失了身影,才头也不回缓缓道:“麻烦姑娘把刀拾起。”那小子再留一下,再多看一眼,就知道他根本连掷刀的力气也没有。
那把小小的匕首正落在他的脚边,差点刺中他可怜的脚丫子。
“这是我的。”
“是啊,是你的。”他还知道她的身上也藏了一把小匕首。“反正再走个十来步,就到河边了,如果你不介意,可否扶我上前泡个澡呢?”
“你伤口裂开了。”
他显得有些迟钝,缓缓往下一看,黑色的衫子虽看不出有任何的血迹,但胸腹之间早已濡湿一片。
她皱眉。“你出门做什么?”
西门永瞪着她,暗暗深吸口气。“我是来救你的,女人。”
“救我?”她的眼闪过一丝迷惑,然后实在很不想泼他凉水,说道:“你只是一个重伤的人。”
“混蛋!就算我伤重,见人有难,岂能不救?你废话少说!一句话,扶不扶?”
“你再泡水,会延迟康复的日子。”
西门永瞪她,眼中喷出熊熊火焰,明白她不是担心自己的伤势,而是他若晚一日康复,就必须晚一天走。
可恶,他头昏眼花,只能靠着树干喘息。混帐家伙,当初伤他之人,怎么不顺便把他鼻子一块割了,好过他现在每天都闻到自己身上的异臭。
老天,下场大雨都好啊!
他的身躯以怪异的姿势慢慢滑下,犹如在树皮上滑动的雨珠,嘴里不忘说道:“好吧,我救了你,你起码要报恩,等我的伤口一愈合,你得扶我来河边。还有……麻烦你拖我回去,记得,不准再拖着我的脚,我可不想撞到连我自己是谁都忘了。”
她勉为其难应了声。
“对了……”他要昏不昏,喃喃问道:“你钓到鱼了没?”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点头。“钓到了。”
“那好……不准你自己吃,等我醒来后,再下厨……”
“嗯。”
“还有……”
她有些惊叹他的意志能强过肉体,人都要昏了,还能唠叨至此。
“既然都这么靠近河了,我求你就去洗个澡好吗?”
她默默地以衣袖压住他不肯翻起的白眼,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水声哗啦啦的,一直不停。等了半炷香,她终于忍不住问:“好了吗?”
“还没还没。”巨石后传来很愉悦的叫声。
他真是个大男人吗?连洗个澡也婆婆妈妈的。
脚下踩的绳索逐渐滑向河里,她原要抓紧,但临时手中一顿,任着绳索滑过掌心。
“姑娘!”很冷静的声音响起:“你还在吗?河水要冲走我了。”
她赶紧拉回绳,免得他虚弱到一路飘浮出海,当了浮尸再冲回来。
这人真怪啊,看似脾气暴躁,但只要他理智还没有被赶定时,说话有礼又客气,就像是好人家的少爷。
“姑娘?”
对了,他似乎不喜独处,或者,该说,当他被迫无法走动时,他很聒噪。
“女人!”
“嗯?”她应了声,知道他耳力很好,即使声如蚊子,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在打瞌睡?”
“没有。”
“你觉得那姓李的小子如何?”他随口问,没听见石后有反应,他好心地补充:“我瞧他似乎对你挺有意的。”嗯,郎有情,妹有意,皆大欢喜,以后他也不必再遇见她了……很好很好,好到他的心头有点火大。
难道真如西门义所说,其实他是无时无刻不飙火的?明明,现在他心里是很快活啊!
“……有意?他对你有意?”
“你耳朵生疮了还是成仙了?混蛋!我是说他喜欢你!”这混蛋准是生来气爆他的。“你眼睛瞎了,我可没瞎,他那种眼神就算快死的老头子都认得出来,我会瞧不出来吗……”咦,等等,他是怎么瞧出来的?
男欢女爱的事,他一向迟钝。活了二十三年,从来没有跟女人接触过,不,应该说,在他一堆粗人的朋友里完全没有女人的影子,他虽顶着西门二少的名在外头闯荡,却连个红颜知己都不曾有过。
他微讶一声,想起眼前这脏女人算是从小到大唯一相处最久的啊。
真是……令人感到悲伤。
“你胡扯!”
巨石后惊慌的声音让他回神,正要开口辩驳,听她又说:“他是来载你去李家村的,跟我无关,你乱说!”
“有人喜欢你是件好事啊!”他莫名其妙叫道:“你要想想,人家可不嫌你臭、也不嫌你丑,正是患难见真情……是这样用吗……喂喂,姑娘,女人!我要被冲走了!”见自己又要顺着水漂浮,连忙抱住大石喘气后,只手吃力解开腰间的绳子。
真***王八女人,他就知道不娶老婆的想法是正确的。女人心不只复杂,还很麻烦。他小心翼翼护住自己的伤口,迟缓爬上岸,绕过巨石,见她正背对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这异臭!如果他够狠心,他会直接把她丢进水里好好洗个澡。
“喂……”他气喘吁吁。
她连忙转身,一见他靠得如此近,吓得跌坐在地。
“你……你……”视线仓皇地瞥开,没有脸红,而是惊慌失措。
西门永见状,将到口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很客气地说:“我的衣服……”迎面丢来他的衣物,他根本无力去接,只得慢慢滑坐在地,抓起衣物随便套上。“如果你是男人,我直接揍了你了事,你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杀我?”
她闻言,先是不解,后知后觉地才发现系着他的绳子早滑入河中。
“算啦。”他没好气地说:“反正我也上来了。我知道女人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要回去了吗?”
“再等会儿,等我喘口气。”
她抬头瞧天色还早,便与他保持距离坐下。
“喂!”
她不情愿地看他一眼。沭浴过后的他,脸色仍然苍白,像是缺血过多,但至少比之前干净许多,一头又亮又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真像是……女人啊。
“不要让我读出你的眼睛在说什么!混帐!刚才你没有看清楚我的胸吗?比你的平多了,好吗!”
她胀红脸,拳头紧握,整个小小的身躯像是随时要弹跳起来。
西门永见状,知道自己又说错话……混蛋,女人都有胸前那两团肉啊,她那表情像是他做错什么事的,他咬牙忍忍忍,最后用力耙了耙头发,对着天空大叫一声,随即双肩一颓,主动示好,道:“其实,我是个养子。”他试图博得同情。
没有回音。
“喂,娘们,你听见了没?”
“……我是个孤儿。”
西门永闻言,一脸挫败,随即又振作起来,说道:“我七岁被领养,身分虽是养子,事实上,也不过是为了要照顾西门家唯一的血脉,这跟卖身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她慢慢看了他一眼,低声说:
“我七岁被卖进大户人家的府里当丫鬟。”
他的脸皮抽动,瞪着她,没好气道:“你一定要跟我比惨,是不是?”
那语气充满忿怒,像极小孩在抱怨,让她不知不觉唇畔勾起。
西门永见状,冲动地掀了掀唇,想要告诉她,她笑起来不也挺好的吗?成天板个死人脸,多丑。话到唇边,却本能地住嘴。
他沉默一会儿,才垂下视线,说道:
“若我记得没错,去年我临走之时,留下百两银票,你怎么不好利用,买栋大屋,请几个奴婢服侍?还是你不肯用,要退还给我?”
“这是我应得的,为什么要退还?大屋跟奴婢,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她顿了下,续说:“我没用,是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西门永愣了下,抬眼又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浅笑。
她的视线对上他的,终于露出他首次见到的好奇,即使是只有一点点,仍让他内心起了陌生的感受。
“你从没有遇过不时之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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