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月楼》第3章


父亲的安。柯爷哼了一声道:“一个女儿家,不坐在深闺做你女工,出来则甚!”说得小姐满面通红,诺诺而退。
夫人见柯爷发作女儿,很不耐烦,道:“一个远来至戚,兄妹出来见个礼儿,何妨?你又来扯淡,多管闲事!”柯爷道:“你哪知,男女七岁不同席。虽是至戚,也有瓜李之嫌。父母不管,岂不被人议论?”夫人道:“动不动说的是老头巾的话,倒也可笑!”柯爷也不及同公子叙寒温,只与夫人拌嘴。公子此刻见小姐已去了,大失所望;又见柯爷为小姐出来与他一会,反同姨母争竞起来,弄得局促不安,也不等他晚饭吃了,即起身告别。夫人还说相留,柯爷反说:“姨侄的令尊令堂在家悬望,不必苦苦相留,改日再会罢。”说着,送了宣公子出来,上轿而去。回来又埋怨夫人一番道:“虽宣家姨侄生得仪表甚好,却是举止轻浮,以后防闲要紧!”夫人笑而又气道:“男女一见了面,便不成有什么事故出来?”柯爷恼道:“你妇人浅见,知道什么!”自此,夫人与柯爷专为此事絮聒不休。且自慢表。
再言宣公子自到柯府见了姨妹,回来眼思梦想,念念不释,暗将此意告知母亲。宣夫人也深知姨女才貌双全,堪以匹配孩儿,又是亲上加亲,兴致勃勃的与宣爷商议代儿子央媒向柯府求亲之事。宣爷听说,皱着眉,摇着头道:“若论我与柯襟兄连姻,自是门当户对。乃这位襟兄性情执拗,且又多疑,未必肯允这门亲。”夫人笑道:“姻缘随天所定,不过借人力求之。行止再作商议。”宣爷见夫人言之有理,点头依允。次日即托刑部侍郎裴爷为媒,到柯府求亲。
裴爷因两处俱是同年交好,不好即却,只得坐轿到柯府而来。先有家人投了名帖进去,柯爷整衣出迎。裴爷入内见礼,分宾坐定,家丁献茶。茶毕,柯爷问道:“年兄何事下顾?望乞见教。”裴爷笑道:“特来与年兄的令媛作伐,故轻造尊府。”柯爷道:“女大自要当婚也。择婿之才貌若何,方可允亲。但不知年兄做媒说的哪一家儿郎?”裴爷道:“若论女婿才貌,固是好的。亲家与你同年好友,又是襟戚。这头亲事可好么?”柯爷哈哈大笑道:“年兄是来代宣襟兄的儿郎做媒,却有三不可,做不得亲。”如何批驳出来,且看下文。
第03回 游园偷情 寻香召衅
诗曰:
花前月下订佳期,浪蝶狂蜂只自知。
怪煞声声铁马响,鸳鸯惊散碧波池。
裴爷问:“有何三不可?倒要请教年兄!”柯爷道:“小女年轻,未娴父母之训,倘早为出嫁,必失公姑之欢,此一不可也;我看宣家儿郎,外貌虽有可观,内里惜无实学,且举止轻浮,不似读书人的气度,此二不可也;两姨做亲,更有嫌疑之别,一不谨防,将来必弄成大话柄来,此三不可也。年兄前来代小弟的女儿做媒,非敢方命。只为其中有三不可,不能曲从。年兄切勿见怪。”裴爷听这一派迂腐的话,不禁哈哈大笑道:“似年兄这番议论,将来代令嫒做媒妁,必是乃尊方得妥当。”柯爷也笑道:“年兄又来说趣话了。岂有毛遂自荐的?”裴爷道:“此刻不与年兄争论,日后自有应验。就此告别,回伏贵连襟。”说着起身,柯爷也不相留,送了裴爷上轿而去。
方转身回后,到了秀林房内坐下,秀林问道:“外面会的是什么客?”柯爷道:“是同年裴长卿。”秀林道:“裴公来做什么的?”柯爷道:“总是我家老不贤惹出来的事。”秀林吃惊道:“说的什么事是他惹出来的?”柯爷道:“就是宣家姨侄来拜见什么姨丈姨母,这老不贤又叫出女儿与他见礼。你想,一个不出闺门的女子,便与面生不之的人会面,成何家教!我说了老不贤几句,他还与我吵闹。如今可弄出话柄来了。”秀林道:“有甚话柄?快说与我听!”柯爷道:“可恨宣家小畜生,竟看上了我女。回去告知父母,央了裴司寇为媒,岂不是个话柄!”秀林道:“你可依允这头亲事?”柯爷摇手道:“小畜生在那里想天鹅肉吃,连梦也不曾做醒。我非但亲事不允,从今后还要加意防闲呢!”秀林肚内笑道:“任你怎么防闲,也要弄顶绿帽子你戴一戴。但宝珠这个丫头,见我十分肆无忌惮。待我激恼痴老几句,奈何小贱人一番,聊出前日心头之气。”暗将毒计安排,反说:“你也忒迂腐!两姨兄妹乃是切戚,就常在一处顽耍,有什么苟且事儿做也来呢?”柯爷哼了一声道:“你也来说混话了!男女年纪俱已不小,岂无爪李之嫌?况宣家小畜生一见女儿之面,既有心求婚,便不是个有行止的人了。何可令其常时聚首,以开冶容海淫之门?这是断不可的!”秀林笑道:“你女儿乃千金小姐,惯会说人的。怎肯将事做错,惹人笑话?还是你过于拘板。”这几句话说得柯爷急起来,连称:“混说!宝珠少不得有日大为教训一番,方知女儿家不可出头露面,乃闺门之福呢!”秀林道:“宣家儿郎初见你女面貌,便留心求婚,安知你女见了宣家儿郎,回房不吟风弄月么?”柯爷大恼道:“宝珠若再吟诗,被我察出,一定将他处死!”秀林道:“处死女儿,于心太忍!不如乘他不及防备,回房中一搜,搜出来一火焚之,再发作几句,他下次就不敢了。”柯爷连连点头,气忿忿站起,赶到宝珠房中,翻箱倒笼,四处一搜,也搜出好些诗稿。一看,总无关紧要,取火焚于房外。临行带说带骂,发作宝珠一场而去。只气得宝珠大哭不已。明知中了秀林暗箭,唯有恨恨连声,不敢明言。还亏如钩如媚两个心腹丫环劝住小姐悲声。
过了几日,也是合当有事。柯爷固在本衙门有公事,未曾回府。那时正是三月天气,晴光明媚,花柳成行,一派看景,正易引人动兴。秀林因柯爷未曾回来,独坐房中,甚是闷人。后堂夫人、小姐俱说不来,又不能闲话解闷。忽想起家内花园还有一派花香鸟语,春色可人,东楼万花台上,远看郊外野景,更是活目。迂老从不许我上去,怕被外人瞧见。今趁他不在家中,带了心腹丫环小翠到花园去解闷。想定主意,重施香粉,再点胭脂,收拾一会儿,打扮精工,手拿一柄牙骨宫扇,唤了小翠跟随婀婀娜娜,直奔花园而来。到了花园门口,但见:
桃红柳绿,阵阵幽香;燕剪鶯梭,声声巧语。太湖石旁,貍奴规凤子;倚虹桥畔,绿水戏鸳鸯。梧桐架弄巧鹦哥,芍药栏开屏孔雀。玻璃厅明窗净几,迎晖阁画栋雕梁。五老松高千竿竹,万花台倚百尺楼。又是暖日迟迟,和风习习。说不尽园中春景,令人爱慕。
秀林带了丫环,一路走进花园,也无心在别处游玩,直奔东楼。慢慢上去,走至万花台上,命小翠移了一张石花鼓到台上坐下,望见墙外就是一道御河,两岸杨柳垂阴,河内游船如舣,往来不绝,且笙歌盈耳,真一大观。秀林在台上望着下面景致十分明白,心中畅快。暗想:“这等好去处,不让我来散散心,可恨迂老不近人情。也罢,等他不在家,瞒着迂老,时刻上来顽顽,有何不可!”想得心花都开。那知,外面游船上子弟都借游玩为名,来看堂客的。凡走到岸边过者,看着台上也十分清楚。今见那台上看着一位绝色佳人,打扮又甚是艳丽,无不啧啧称羡也。有知道是官宦人家眷属,不敢过于呆看,怕惹出祸来。只不过船过一看,回去眼思梦想而已。
其时,朝中有一位当道奸相,姓蒋,名文富,官拜武英殿大学士。夫人早丧,只生一女,名连城,年已十六,尚未适人,随身丫环红楼服事。一子国銮,年已二十。虽娶妻房,终日在外眼花卧柳,好色中都元帅。但见了一个标致妇人,如饿鹰见血一般,百般算计,都要遂他风流愿,方丢开手;如有不从者,即带了家将蒋龙、蒋虎、蒋豹、蒋彪等,在民间硬行抢夺。也有羞忿自尽的,也有无耻相从的,总得遂他的心愿,也不顾别人死活。还有一个助桀为虐的通政司巩固本,拜在奸相门下为义子,又与蒋公子情投意合。凡做不来的事,都是巩通政代他暗设奸谋,又百般奉承,蒋氏父子十分将他信任。奸相在朝专权纳贿,公子在外倚势行凶,父子济恶,弄得臣民人人侧目。只有裴刑部、柯太仆、宣侍读还是这几个正人在朝,奸相尚忌惮几分以外,满朝文武都是呵奉他的。所以威权日重,阴谋不轨。这都不在话下。
只言这日巩通政陪了蒋公子也在御河游湖,驾了三四号大船,带了家将厨役茶担数十余人,分在各船伺候。蒋公子同巩通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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