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现形记》第201章


ψ牛永床蛔餍怂狄痪洹安皇恰钡摹?br /> 有天抚台为了一件甚么交涉事件牵涉法国人在内,抚台写错了,写了英国人了。抚台自己谦虚,拿着这件公事同他商量,问他可是如此办法。他明明晓得抚台把法国的“法”字错写做英国的“英”字,他却并不点穿,只随着嘴说:“极是。”抚台心上想:“某字同某人商量过,他说不错一定是不错的了。”便发到洋务文案上照办。几个洋务文案奉到了这件公事,一看是抚台自己写的,自然是分头赶办。等到仔细校对起来,法国人的事牵到英国人身上,明明是抚台一时写错,然而抚台写的字不敢提笔改,只得捧了公事上来请教老总。单道台道:“这个我何曾不晓得是中丞写错。但是在上宪跟前,我们做属员的如何可以显揭他的短处。兄弟亦正为此事踌躇。”
此时单道台一面说,一面四下一看,只见文案提调①、候补知府、旗人崇志,绰号崇二马糊的,还没有散,便把手一招,道:“崇二哥,快过来!这事须得同你商量。”崇二马糊忙问何事。单道台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又道:“现在别无办法,只有托你二哥明天拿这件公事另外写一分,夹在别的公事当中送上去,请他老人家的示,看他怎么批。料想闹错过一回,断乎不会回回都闹错的。”
①提调:清代在非常设的机构中负责处理内部事务的官员。
崇二马糊虽然马糊,此时忽然明白过来,忙说道:“回大人的话:这件公事,大帅今天才发下来,明天又送上去,不怕他老人家动气?又该说咱们不当心了。”单道台发急道:“我们文案上碰个钉子算什么!差使当的越红,钉子碰的越多,总比你当面回他说大人写错了字的好。况且他一省之主,肯落这个的把柄在我们手里吗。还是照我办的好。”崇二马糊拗他不过,只得依他。等到了第二天送公事上去,果然又把这件公事夹在里面。抚台一面翻看,一面说话。后来又翻到这件,忽然说道:“这个我昨天已经批好交代单道台的了。”崇二马糊不响。抚台又说一遍。崇二马糊回称:“这是单道说的,还得请请大帅的示。”抚台心上想:“难道昨儿批的那张条子,他失落掉不成?”于是又重批一条。谁知那个法国人的“法”字依旧写成英国的“英”字。一误再误,他自己实实在在未曾晓得。等到下来,崇二马糊把公事送给单道台过目。单道台看到这件,只是皱眉头,也不便说什么。为的旁边的人太多,他做属员的人,如何可以指斥上宪之过,倘或被旁边人传到抚台耳朵里去,如何使得!看过之后放在一边。
等了半天,打听得抚台一个人在签押房里,他便袖了这件公事,一个人走到抚台跟前,一掀门帘,正见抚台坐在那里写信。他进来的脚步轻,抚台没有听见。他见抚台有事,便也不敢惊动,袖了公事,站在当地,一站站了一点钟。抚台因为要茶喝,喊了一声“来”,猛然把头抬起,才看见了单道台。问他几时来的,有什么事情。单道台至此方才卑躬屈节的口称:“职道才进来,因见大帅有公事,所以不敢惊动。”抚台一面封信,一面让他坐。等信封完,然后慢慢的提到公事。倒是抚台先说:昨天一件什么事,“不是我兄弟已经同老哥商量好了,批了出去,叫他们照办吗?他们今天又上来问我。你看他们这些人可糊涂不糊涂!”
单道台道:“非但他们糊涂,职道学问疏浅,实在亦糊涂得狠。就是昨天那件公事,大帅一定晓得这外国人的来历,一定是把英国人,不是法国人。职道猜这件公事,他们底下总没有弄清,一定是英国人写做法国人了。大人明鉴万里,所以替他们改正过来的。”抚台听了,楞了一楞,说:“那件公事你带来没有?”单道台回称:“已带来。”就在袖筒管里把那件公事取了出来,双手奉上,却又板着面孔,说道:“法国人在中国的不及英国人多,所以职道很疑心这桩事一定是英国人,大帅改的一点不错。”
抚台亦不答腔,接过公事,从头至尾瞧了遍,忽然笑道:“这是我弄错了,他们并没有错。”单道台故作惊惶之色道:“倒是他们不错?这个职道倒有点不相信了。”立刻接过公事,又仔细端详看一遍,一面点头,一面咂嘴弄舌的,自言自语了一回,又说道:“果真是法国人。不是大帅改过来,职道一辈子也缠他不清。职道下去立刻就吩咐他们照着大帅批的去办。”抚台道:“这事已耽误了一天了,赶快催他们去办罢。”
单道台诺诺连声,告退下去。回到文案上,朝着崇二马糊一班人说道:“你们不要瞧着做官容易,伺候上司要有伺候上司的本领!照着你们刚才的样子,就是公事送上去十回,不但改不掉,还要碰下来!”崇二马糊道:“依着卑府是要在那写错字的旁边贴个红签子送上去,等他老人家自己明白。”单道台道:“这个尤其不可!只有殿试、朝考,阅卷大臣看见卷子上有了什么毛病,方才贴上个签子以做记号。我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晓得。如今我们做他下属,倒反加他签子,赛如当面骂他不是,断断使不得!《中庸》上有两句话我还记得,叫做:‘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什么叫‘获上’?就说会巴结,会讨好,不叫上司生气。如果不是这个样子,包你一辈子不会得缺,不能得缺那里来的黎民管呢?这便是‘民不可得而治矣’的注解。”
单道台正说得高兴,崇二马糊是有点马马糊糊,也不管什么大人、卑府,一定要请教;“刚才大人上去是同大帅怎么讲的,怎么大帅肯自己认错改正过来?求求大人指示,等卑府将来也好学点本事。”单道台闭着眼睛,说道:“这些事可以意会,不可言传,要说一时亦说不了许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诸公随时留心,慢慢的学罢了。”
又过了些时,首县禀报上来:有一个游历的外国人,因为上街买东西,有些小孩子拉住他的衣服笑他。那个洋人恼了,就把手里的棍子打那孩子,那孩子躲避不及,一下子打到太阳穴上,是个致命伤的所在,那孩子就躺在地下,过了一会就没有气了。那个孩子的父母自然不肯干休,一齐上来,要扭住外国人。外国人急了,举起棍子一阵乱打,旁边看的人很有几个受伤的。街坊上众人起了公愤,一齐奋勇上前,捉住了外国人,夺去他手里棍子,拿绳子将他手脚一齐捆了起来,穿根扁担,把他扛到首县喊冤。首县一听,人命关天,这一惊非同小可!等到仔细一问,才晓得凶手是外国人,因想:“外国人不是我知县大老爷可以管得的。”立刻吩咐一干人下去候信。当时尸也不验,立刻亲自上院请示。
抚台见了面,问知端的,晓得是交涉重案,事情是不容易办的,马上传单道台商量办法。单道台问:“打死的凶手既是个外国人,到底那一国的?查明白了,可以照会他该管领事,商量办法。”首县见问,呆了半天,方挣扎着说道:“横竖外国人就是了。卑职来的匆促,却忘记问得。”抚台又问:“打杀的是个什么人?”首县说:“是个小孩子。”抚台道:“我亦晓得是个小孩子!到底他家里是个做什么的?”首县道:“这个卑职忘记问他们,等卑职下去问过了他们再上来禀复大帅。”
抚台骂他糊涂,叫马上去查明白了再来。首县无奈,只得退去。回到衙门,把签稿二爷叫上来哼儿哈儿骂了一顿,骂他糊涂:“不把那小孩子的家计同凶手是那一国的人查明白了回我,如今抚台问了下来,叫我无言可对!真正糊涂!赶紧去查!”签稿门下来,照样把地保骂了一顿,地保又出去追问苦主,方才晓得是豆腐店的儿子,是个小户人家,没有什么大手面的。后来又问到外国人,大家都不懂他说话。首县急了,晓得本城绅士龙侍郎新近亦沾染了维新习气,请了外国回来的洋学生在家里教儿子读洋书,打算请了他来,充当翻译。马上叫人拿片子去请。等了半天,去人空身回来,说是:“龙大人那里洋师爷半个月前头就进京去考洋翰林去了。”首县正在为难,齐巧院上派人下来,说:“把外国凶手先送到洋务局里安置。等到问明之后,照会他本国领事,再商办法。”首县闻言,如释重负,赶忙前去验尸,提问苦主、邻右,叠成文书,申详上宪。
闲话少叙。原来这事全是单道台一个人的主意。他同抚台说:“我们长沙并没有什么领事。这个外国人是为游历来的,如今打死了人,倘若不办他,地方上百姓一定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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