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阁》第113章


景帝的嘴唇连半点血色也不见,只嘴角边还残留着一丝血迹,猩红仿佛伤口。
此时却听闻内殿大门方向传来衣料摩擦的簌簌声与绣鞋落地的轻响,接着则是一名黑衣宫人的低呼:“娘娘,太上皇还在睡,您现下可不能进去!……”
寿王只觉脑中似有霹雳当头炸开,转眼间那衣袂交错的柔软声响到了近前,果然,身后的来人咦了一声,脚步便就此停了下来。
销金帐前,四名黑衣宫人齐齐躬身:“太祖妃娘娘。”
寿王并不急着回身,只轻巧落下那幅销金帐,口中对左右吩咐:“你们都退下吧。”
“是。”四名宫人得令一揖,向殿后退开。身后的太祖妃亦是对随行的女侍道:“出去候着,没有哀家的允许不得入内。”
内殿中清场完毕,寿王这才慢腾腾旋身面向太祖妃,拱手礼道:“臣,参见太祖妃娘娘。”
太祖妃红唇紧抿,美眸内各色光晕流转不定,是极隐忍极不甘的神色。
“……允澄,你怎会在此地?”她仍旧直呼他的名。
“臣听闻太上皇贵体欠安,特地前来探看。”寿王一笑,又道:“想必娘娘也是因着挂念太上皇病体……”
自那日她按捺不住自承了身份,寿王便一直以这般冷淡且怪异的口吻同她说话。
更多的时候,则是尽可能地避开她,好似多瞧她一眼也觉着厌烦。
这样的母妃……简直荒唐。寿王暗想着,迅速整理好心绪,又见太祖妃的面色越发难看,心里竟意外地爽快起来。
不料太祖妃扬起唇角,笑道:“允澄所言极是,哀家身为先帝的妃,与允滦有母子之谊,先前听闻允滦怀恙,自当是十二分的挂念,故而前来瞧瞧是怎样的情形——如此,允澄可满意?”
寿王定定瞄着太祖妃的面庞。这妇人双颊泛着因愠怒而生的红晕,虽说胸中有火,然竭力克制之下,她亦仍旧维持着相当之端庄的仪态,连呼吸也不曾乱过一丝。
“……你二人真有趣得紧,可须得知晓,这是我的寝殿啊。”
景帝略显沙哑的嗓音自销金帐后传出,语间犹自带着三分慵懒,剩下七分却都是虚弱至极的病气。
想必是被吵醒了。寿王低低啧了一声,转向这榻上之人:“四哥,别忍着。可还有什么觉着不舒坦的地方么?”
“不舒坦的地方……多了去了。”景帝哑声笑了出来,“我这全身上下,除了脑子,无一处舒坦的。你也明白,人若是知晓了太多秘密,总要受着百种千种的苦,好叫你藏不住话,叫你背叛所有的人……”
太祖妃缓步到了榻前,与寿王几乎并肩而立。她小心撩起床帐,眼底却是冷涩。
“你总算要死了,允滦。”她道,“可知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么?”
寿王双眸下骤然生出冰寒戾色,却听太祖妃又道:“可惜事到如今,我便是夺了天骄的皇位,我儿也不愿做这个赤帝——”视线悠然转至寿王面上,她笑得分外妩媚:“你说是不是呢,允澄?”
“你这疯妇!”忍无可忍,寿王登时变了脸,“碧玺殿乃是太上皇静养之处,请你速速离开,莫要再于此地搅闹不休!”
太祖妃轻笑一记,遂退开半步:“别急啊,哀家还不会走呢。那么多的话没说完,今儿个过了,只怕明日允滦就听不见了呀。”
“你!”寿王只觉自家牙床咬得咯咯作响,忽然,他眼神一缓,笑开了:“也好,既然你有话要说,那本王也就趁此机会一并同四哥说了去!四哥——”浅褐瞳眸望向榻上的景帝,“舒家账目的核查事宜暂告一段落,如今已初步查实舒仲春与橙、紫二国重臣私交甚笃,重华宫那笔数目不小的缺银正是通过舒仲春之手发出……这些,户部业已核实,只待陛下身体康复,便要上奏丹篁殿。”
这些话在此地说出,无非是为了杀杀太祖妃的气焰。
寿王抿了抿唇,忽觉就这么将户部的决定告知太祖妃,真是太便宜她了,原本想着务要令她觉着惊恐才好,然如今看来……太祖妃不过是略略扬眉,并无多余的表情。
“允澄,你既不愿做皇帝,也好。”她漫道,“你可知当年拂逆我的人,都是何种下场么?……瞧,你的这位四哥便是其中一个。”
寿王猛然瞪大了眼:“……这是何意?”
“字面之意。”太祖妃收回视线,施施然拢着袍袖转身,“你的四哥拂逆于我,竟想要回护那尉迟尚澜,所以呢……”
哀家,要他活着也如同死了一般。
景帝咳嗽一声,嘴边又有血色流溢而出。寿王拳头攒得死紧,青白的骨节奋力突起,几乎要将皮肉撑破。末了,听景帝笑道:“所以,允澄你看,我便是这副惹人厌的光景了。金茯苓那玩意儿吃了许多年,从尚澜死时到现在,终究是不能再吃下去了。”
“金茯苓?”额角上青筋跳得厉害,寿王沉声问:“那不是毒药么?”
“正是毒药,且服食者远比允澄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呢。”太祖妃的声线里满是愉悦,“你的四个是一个,尚澜么虽说并非因此而死,却也是吃了不少的。再来,便是凤朝王妃……”她略微侧过脸来,眼角的余光隐隐藏着凌厉:“允澄,阻碍哀家替你夺得皇位者,哀家都会不遗余力地将他们一一扫除。”
寿王默不作声,景帝先开口了:“只可惜……宛儿啊,你算计一辈子,最后却栽在允澄的手上。这一着走错,满盘输尽。”
闻言,太祖妃一声冷笑:
“他不要皇位,哀家要不也一样么?”——
—v—于是要进入终局部分了,某猫长舒了一口气呀……
第九十八章 迎刃而解的各种囧(3)
枫陵王妃与梁佑微在相府住下了来,静候天骄病愈。Www;一连三日,两人将那本无名书册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每每看罢,梁佑微皆是一副涕泪纵横的模样,而枫陵王妃则是面色泛红,不知是怒还是悲。
尉迟采看在眼里,心底却有些难受。
“这本书册,我一直将它藏在天枢阁。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梁佑微在用膳时这样对尉迟采和楚逢君说,“原本打算等到赤帝陛下行冠礼后再设法将书取出,让人上呈陛下,想不到……”
楚逢君手执玉箸,笑意浅淡:“想不到,这册书竟被太上皇瞧见了?”
“更叫人惊讶的是,赤允滦并未将此书交给舒宛。”梁佑微停下碗筷,若有所思地望着对面墙头悬挂的字幅,“以赤允滦当年与舒宛的交情,看了这书岂不护短?所以啊,真真是叫我莫名了。”
尉迟采觉着自己插不上话,只管捧着碗老实吃,不过,总有那么一两句话让她留意。
梁佑微说到了凤朝王的风流韵事:当年凤朝王行事如何之英明果决,形容如何之丰神俊朗,转眸挥袖便能迷倒大片世家千金名门仕女……尉迟采悄眼向枫陵王妃一瞄,发现这位正牌的原凤朝王妃并无半点不快。
“凤朝王谋逆那会,天下人心动摇啊。若非麟华帝提早获知了凤朝王起兵的风声,只怕如今这龙仪殿上坐着的就不是现在这个主儿了。”梁佑微抚一把胡须,瞟眼瞧瞧枫陵王妃,“……王妃今儿个似乎没什么胃口啊。”
楚逢君仍旧是轻笑道:“梁先生,还是先用膳吧。”
尉迟采却是另启了话匣子:“凤朝王为何要谋逆呢?依他之能,在麟华帝手下做个风流王爷,不也是挺好的么?”
梁佑微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小姑娘,这你就不晓得了罢?对男人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便是‘地位’。没有地位,哪来权力和银子呢?像凤朝王这般优秀的皇子,做不了皇帝,本就算得上是屈辱了……”
“不是这样。”
开口的人是枫陵王妃,梁佑微顿时收声。只听枫陵王妃叹了口气,“当年麟华帝为何留下凤朝王妃与凤朝王的家臣,乃是因为……他们在事发之前,毫不知情。”
楚逢君的玉箸在碗边轻敲两记:“用膳时间,怎么说起这样沉重的话题来了?”
客随主便,梁佑微不好再八卦下去,遂拿起筷子吃饭。
不料枫陵王妃摇了摇头,扶着桌边起身:“我着实没有胃口,你们用吧,我先去歇着了。”
尉迟采和楚逢君面面相觑,梁佑微亦是略显尴尬。
只不过三人都没拦着她回房。
“……好啦,是我的错,我不该问这些东西。”尉迟采扁了扁嘴,抬手以示投降。
楚逢君苦笑起来:“不关你的事,那是她自己心里的结。枫陵王妃也好,凤朝王妃也罢,她总得好好理清。”说着视线落向梁佑微:“倒是梁先生,您刻意在她面前提起这些旧事,到底是何打算?”
梁佑微哼哼两声也没说话。楚逢君夹了一块兔肉送入梁佑微碗中,笑道:“哎,梁先生也不必这般抵触,我明白您是在为尚澜大人鸣不平。不过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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