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行乐》第26章


“哼!”她油嘴滑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若是平日一定又要斥她爱打谎儿,偏偏方才听出她语气中掩饰极深的真心真意。这女人真是……令他又恼又怒……又怜又爱……真是恼人!
他伸出手,她仿佛完全了解他心思似的,反扣他的五指,彼此紧紧交缠。他转向厅内仆役,道:
“去把凤春找来。”再对凤二郎与陈恩道:“近日之内,阮府从永昌城内连根拔起,迁居它处。你们若有什么事,就尽早去处理吧。”
“少爷!阮府有一百年的历史啊!”
“也不过就是历史而已。若不走,永远不会有新的开始。以往东方非笃定我眼瞎成盲,不成气候,所以不曾动过我,它日我若从商再起,形成民间势力,难保他不会自毁诺言;再者,应康城商机勃勃,举家迁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爷,你到哪儿,我便跟到哪儿!”陈恩连忙表露真心。
阮卧秋淡淡一笑。“随便你吧。”转头向杜三衡道:“杜画师,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你爹聊话,你扶我去见你爹吧。”
“好啊,你们年纪相近,一定有挺多谈得来的话题。”她笑,瞧见他又皱起眉了。
年龄相近,将来却要唤声岳父大人,也难怪他会皱眉。想来真的挺好笑的啊。
牵著他往门口走去,她又笑:
“阮爷,你说,咱们俩,算不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十指互缠,注意到她一说出口,他直觉要松手,她也不阻止,而后他恼怒地紧紧握住。
“杜画师,你就不能一时半刻正经点吗?”
“哎哎,要我正经,那就像是要阮爷一时半刻轻浮点一样,阮爷,你要能对我轻浮,我就能对你正经啊。”
“你……”
那火气甚大的骂声与轻滑的笑声渐远,终至消失。
两个月后——
马车哒哒哒地,前往应康城,永昌阮府逐成废墟,待售。
数年后,应康城跃升为万晋年间第二大城。
留史记载
应康城内富商阮卧秋于万晋十八年至二十年间崛起,以蚕丝业起家,后而逐渐扩大各地产业,于内地设厂;又于海路造船,与各地商家组船队,前往欧洲国家进行买卖,带回物资交易,在民间形成一股新势力。
除此之外,在乡里间造桥铺路,每逢水旱,必开仓赈济。民间富商传奇一书中,曾提:“阮卧秋双眼全盲,却于商场洞烛先机,为人正直,待人诚信,买卖童叟无欺,身边奴仆忠心耿耿,偶有一名貌美白衣青年相伴身边,发色其黑,唯发尾杂色如西洋人……”形容该人之事,足有二十六页之长。
《应康记闻》中,提述万晋十八年起,每五年,应康城中阮姓富商,造桥铺路,聘请画师于桥上作画。阮家府邸长墙亦是满满画作,凡于该府做客商人莫不称奇,逐为流行,从此,应康城艺文之风渐开,别名画城。万晋四十五年前,共有数十名画师进宫受封宫廷画师。阮姓富商并分别于万晋三十五年、万晋五十五年适逢瘟疫横行时,大力救济。形容该人之事,足达十一页。
其余,如《冤案审传》里,所提几桩著名冤情,皆有“阮卧秋”三字,多半是扮演著冤情翻案的幕后角色。传闻,民间县官多买其帐、看其脸色,有人曾说:此人买卖交易极为诚信,从不欺人,但于冤案疏通上,贿赂官府衙门,动用私权,可谓毁誉参半。又闻,阮姓富商进行疏通时,身边必陪一名貌美白衣男子,两人之间暧昧不清,以致日后提有阮卧秋之书者,多半描述阮姓富商私德极差,喜男风。
又如杂书野史也曾提及,应康阮姓富商暗自结党,相扶朝中被奸人所害的朝官,同时秘密成为某位高官的雄厚实力。因是野史,故无法查证。
曾有人为阮卧秋写下个人传,但无发行市面,仅留下一本放置于府间,供后代子孙流传……
万晋六年,都察巡抚阮姓卧秋,在朝史之中不过三行,今,同名同姓的民间富商阮卧秋,当代其记载共有二十多本,或多或少……
“同名同姓,际遇却大不同,可怜那如今不知流落何方的都察巡抚阮卧秋啊。”曾有人跟同名同姓的民间富商阮卧秋讨好提及。
当时,阮卧秋只但笑不语,身边相扶的白衣男子则背过了身子,哈哈大笑。
尾声
“冬故小姐要见我?啊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阮爷的妹子嘛。”放下画笔,跟著丫鬟走出画室。
自进永昌城阮府之后,只听其名不曾见其人,后迁居应康城,第一批先出发的就是阮冬故一行。她跟阮卧秋垫后,路上为了同坐马车,还得念一些帐本的数字给他听;他看不见,只能凭记忆,所以她必须反反覆覆念著,到最后她终于无趣到打起瞌睡,等醒来后,发现自己正睡倒在他腿上,正在接手念帐本的陈恩以极耻笑的眼光睨著她。
真是丢人现眼啊!
他双眼不便,较之常人要付出更多心血在商业的领域之中,纵使有凤春辅佐,她对他却无任何的帮助。
哎哎,想来就是窝囊。那可不行,从今晚开始也要让凤春教教她了。
跟著这个自称是阮冬故的丫头一进冬楼,就见院子里几名年轻的长工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她。
“杜画师不必大惊小怪。他们自幼服侍我家小姐,几乎不曾与少爷打过照面,所以你没见过是理所当然的。”
“不,我只是觉得他们的发色好眼熟啊……”她喃喃,跟著走进冬楼。
一进去就见曳地的帘子,帘后隐约有个人影。
“我家小姐受了风寒,不易吹风,请杜画师见谅。”
杜三衡摊了摊手,无所谓地笑道:
“阮小姐找杜某有什么事吗?要杜某为小姐作画吗?”
“那倒不必,我跟杜画师一样,都不想留画后世。冬故请杜画师来,只是想看看让我兄长倾心的姑娘而已。”
“那么冬故小姐……”
“请叫我妹子就好了。”
杜三衡眨了眨眼,知她这句妹子暗示认同了她。她笑道:“妹子,我以为你要说,你以为阮爷倾心之人,该是个与世无争的大家闺秀才好呢。”
帘后有成串的笑声。“杜画师,我兄长若与你说的闺秀成亲,那多半是会相敬如宾、平淡无波地过了一辈子,绝不会像现在被杜画师气得脸色铁青,偏偏又心系于你。”顿了下,声音略嫌正经:“杜画师,此次请你前来,一来是想跟你说说话,二来是想看看让我兄长改变的女子,三来是这几年来一直有个问题盘旋在冬故心里,始终找不出个解答来,想请问杜画师有什么好法子呢。”那语气好生的烦恼。
原来真正找她来的原因,是为了要问她事情啊……杜三衡面不改色,笑道:
“妹子请说。”
帘子俊面沉默了会儿,才问:
“杜画师,倘若世上有个人极力考取功名,可惜科举中的八股文,就是不擅长,你要说没有天资也罢,可那人一生志愿在为官,你说该如何是好呢?”
“那简单,买官啊!”她嘴快,笑道。笑了两声之后,忽地住口不语,瞪著帘后的人影。
二官一商,二官一商……难道……不会吧?她是不是不小心推动了什么风水师的预言?
良久之后,她苦著脸,慢吞吞地走回画室,半路听见有人喊道:
“杜画师!”
她抬头一看,愣了下。好眼熟的发色啊……
“二郎,你去画室动我颜料了?”
“没有啊,杜画师,你瞧,这是现今京师最新流行的。”凤二郎用力甩动他那一头束起的头发。
“京师流行?”她瞪著那发尾七彩的颜色。难怪方才在冬楼看见那几名年轻的长工,发尾全挺眼熟的,原来阮府里大家都在跟随京师流行啊。
京师有这种流行吗?
“正是!”凤二郎贼兮兮地说:“这是京师最新的流行,才刚传进城内。这种新颜色是勇气的象征,据说刚传进城时,有个青年就是染著这种颜色,结果一举打倒欺人太甚的高官呢!很灵吧!”
她瞪著他,一阵沉默后才问:“二郎……你要勇气做什么?”
他闻言满面通红,咕哝:“我再下去说,我怕她年纪大了,不肯接受我……”
她连眼皮也没眨一下,笑道:“二郎,原来你是要鼓起勇气去跟你喜欢的女子求爱啊。”
二郎搔了搔头,低喃:“虽然她喜欢少爷,可我也有喜欢她的权利吧?”
搞了半天,他还真当凤春对阮爷是男女之爱吗?这小子也太鲁钝了点吧。
“好,为了表示我支持你,虽然你一直没赢过我,可我答允你,帮凤春画一幅肖像,让你拿去送她。”
凤二郎大喜,叫道:“果然有用啊!我才染上这头发,杜画师你就先给我个喜兆,她那里一定没问题的!”
想要勾她的肩亲热,她不著痕迹地弹开,退开一步,笑道:
“二郎,既然你要去就快点,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她嘴里配合道,很不想戳破他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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