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第247章


这些东西吗?他衣柜里一共就挂着那么四件外套,每一件里面都有一张。呵,干嘛啊你们?还挺难舍难分是吧?操,真他妈恶心透了。”
他说着俯下身去,一手将那个密封袋抓起来塞进自己怀里,一手拍着姜玄的肩膀,状似亲昵地贴着姜玄的耳朵对他说:“你这种人我太清楚了。谁让你舒服,你就说你爱谁。谁让你不舒服,你就报复谁。玩够了转头你就能回去,你还以为你和那个老师是真爱啊?我告诉你,你这种人,爱不了别人,因为你最他妈爱自己。”他直起腰来,摸了摸再次跳上桌的那只猫头,缓缓说道:“作为一个同样自私的人我给你一个建议。享受一下你最后那点虚伪的‘爱情生活’吧。”姜玄猛地抬起头来,他像一只受惊的鬃狗一样瞪着钟荣,凶恶的看着他,妄图守护自己的领地。然而钟荣什么都没有再说了。他冲他礼貌性的微笑了一下,完全无视他的震怒与忐忑,转身离去。那样的风度翩翩、阔步昂首。
六十(中)
姜玄在咖啡厅又坐了一会儿才走回店里提车,前台小姐礼貌地帮他结了款,一边结一边说:“有位钟先生放了靠垫在这儿清洗,他说结在您账上,您还有两次免费清洗的券,要用掉吗?”姜玄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心里一阵烦闷,可是还得赶着回去收拾屋子,只好沉默着开车走人。这个点儿有些无聊的广播,总在不停联线电话解决这个车主、那个车主的问题,姜玄听着一位中年大妈讲了十几分钟自己在两个店比价最终少花几千买了一辆车,可是开了半年就在野地里熄火的破事儿,忍不住伸手换了台。另一个台是两个主持人说学逗唱讲笑话,陪着电台并不好笑的捧场声,显得假模假式又令人尴尬。姜玄一把把车停在车位里,伸手关了电台。他绕到车后座,扯着里面的工具箱拽了拽,又把傅子坤留在车上的半箱水掏出来。傅子坤开着他的车出去自驾游了一圈,箱子里满满的全是空瓶子,他心想傅子坤是不是拿着他的车干了点什么,怎么能用出这么多水来。这想法让他恶心了一下,忍不住抖了抖。
这几天他没留意,车子左摇右晃,早就把这些瓶子搞得七扭八歪,瘪着身子在箱子里堆成一坨颤颤巍巍的小山,还有几瓶被甩到他的工具箱和那个小型灭火器的夹缝里。姜玄胡乱伸手捞了几下扔回箱子里,每一下都发出空塑料相撞的“嗒嗒”声。最后一个瓶子被卡一个死角里,姜玄俯下身去掏了掏,一把把这东西抽出来,手上一滑,胳膊肘碰上那坨小山,他在心里骂了句“我靠”,就听见“哗啦”一声,那些瓶子再一次掉下来,在车后座里四处翻滚,撞在车壁上又弹回来,这样不住来来回回,路线蜿蜒曲折,和姜玄手上那个被压成异形的瓶身曲线异曲同工。
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滑稽、懊恼与震怒,这感觉来的毫无缘由却这样的难以遏制,令他不由自主的怔怔盯着眼前的一幕,直到那个瓶子终于颤颤巍巍地停止了这脑残的摇摆。姜玄皱着眉,他竭力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妄图忍住这感觉,然而身后驶来了另一辆车,车灯照在他身后,透出来的那点光随着一声尖锐的鸣笛照进车厢里,在那些丑陋的瓶子身上折射出驳杂的光斑。姜玄在这一声刺耳的长鸣中猛地抓起那个瓶子,扬手狠狠向车内甩去,他听到“梆”的一声,塑料瓶身在车里弹了两下,滚落在驾驶座下面。姜玄看着它湮灭在黑暗之中,挺直的脊背终于弯了下来。
他心中感到很挫败。钟荣的指责与轻慢并非全无道理,实际恰恰相反的,相当分量十足,每一句都戳在他心底里,将刻意想要忘记这件事的自己再一次拽回到这荒唐滑稽的四角关系之中来。然而他谁也无法责怪,因为导致他落入这步田地的正是他自己。他曾经想过或许和冯珵美在一起相处也是不错的结果,但从始至终他都从未考虑过如果和陈林分开会是怎样一番情景,这种贪得无厌让他忍不住一拖再拖,分明知道某些东西已经脱离了轨道却仍然向着火坑里跳下去,用自作聪明掩盖悬在头顶的利剑。或者自欺欺人的劣根性在他身上总是体现的淋漓尽致,教他在终于逃无可逃之后仍要吞下拖延的恶果。大约这世上果真善恶有报,老天也知道陈林始终不是怎样的狠角色,便降下来钟荣这种阴毒人物来整治他。可笑他竟然到此时此刻仍旧心存希望于陈林对他会不同于当年的决绝,哪怕他有一日知晓了今天这种情境,也会将自己和谭季明摆在同一位置,再给他一次下跪求饶的机会。他的尊严不容许他对钟荣示弱,但面对陈林,姜玄想,他甘愿一试。
姜玄这么想着,心里似乎又好像好受了些,仿佛今日的遭遇全是一场惩罚。这奇异的赎罪心态令他陡然升起一股难以言明的献祭心理,像是一瞬间拥有了勇气,令他能够继续设想自己的将来。但那毕竟是没什么可以设想的,情人之间分分合合不外风月,而他已经没有自信再去思索自己和陈林之间那种所谓的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了。他收拾好车内的杂物,又将早上买好的果蔬提在手上拎上楼去。电梯不住上行的时候他想起陈林说过,这个周末天气会很差,所以想要两个人窝在家里不要离开。从前姜玄有时候会对陈林这样无理的要求有些不满,但这时候他心中一丝怨言也无,想着两个人窝在床上如小兽一般互相爱抚的样子,反而令他的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火焰,这火焰支撑着他踏出电梯、走回家中去。
家中并不很干净,大概同他们昨日忘记关窗有关,室内落了不少灰,连带着地毯都被染黄了。前一日的晚上他们住的是平日掩门的客卧,那屋里平时就整齐素净,倒令姜玄直到今日才觉察出屋内的脏乱来。客厅的地毯上染上了一些灰黄,连带着桌上也蒙了灰,姜玄站在屋里穿着拖鞋走了两步,只觉得脚下甚至有些滑。然而比起书房来,客厅已不算是惨不忍睹。书房的窗子有两扇,陈林出门的时候想着通风便都打开了,网纱过滤不掉尘雾,书架全染上土黄,窗框上原有些水渍,粘上了雾霾痕迹,竟发了黑点在上面。
姜玄扯了床单被罩送进洗衣机,又把被弄脏的地毯用塑料袋装好,举着吸尘器从里屋吸到外屋,终于将灰尘一扫而空。可这事不能满足陈林的要求的,他拆了块新买的大万能布,沾了水后从卧室的床角蹲下来一点一点抹地。这样里外都一点一点擦干了,连客厅桌下那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小小灰渍都反复抠挖除去。将这些都做好了,陈林的要求其实已经达到,但姜玄卖了力气,又铺了层从前干洗带回来的塑料布在地上,将陈林的那些书本一摞一摞放下来。这些书大多有些日子,书页已经被翻得颜色变了深。姜玄从车间带回来一个新的小刷子,用这玩意顺着书脊一点一点扫灰尘下来,接着用抹布擦干净放书的那一层,最后再合着陈林的顺序将那些书本摆回去。这些书少说有百来本,一件件这样精细的活做下去,也消磨了他不短的时间。这工作枯燥无味,但姜玄做得甘之如饴,像是在这如西西弗般的漫长憧憬之中,痛苦终于在他的心头稍稍缓解。
这些书很多,姜玄蹲在地上,连手套都没有带,他的手指渐渐脏了,于是去洗掉,然后再回来继续。他的腿蜷缩在自己肩膀前,整个人缩成一只烧红的虾,蹲在地上。窗外并不敞亮的光照在他颈后的发根,像是黎明前被笼罩的苍林。姜玄终于要做完他的工作了,他抚摸着这些书本像抚摸着陈林的肌肤和心神,像亲手拨开盘绕在他们之间的那些隔膜。他的刷子也变了颜色,但仍旧很好用,清扫已经进展到了最后一格,那是陈林常年放在书架左下角的一格,对的都是他曾经的一些专业书籍,里面大多是姜玄看不太懂的古文论著,并不很厚。这一格在书架和窗台之间的角落,平时并不很好清理,可是由于不常晒到日光,书皮反而完整如新。姜玄将这些书侧着立起来,他偏了偏头,却发现其中一本有个指甲盖宽的缝。这缝隙夹在不多的页面之间,像一道裂开的峡谷,割断了西天与东土。
姜玄不作他想,殷勤地打开书本,那些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姜玄看到两张白色的纸夹在其中。纸张从中间折了一叠,此刻立在书页之间的缝隙之中,随着姜玄的呼吸轻轻摇摆着。
他可不记得自己给陈林写过什么情信。
隐约中他心底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仍旧蹲在地上,将信纸捡出来展开,捏在手里看了起来。
“林,
见字如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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