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贤塔》第195章

借着墙壁漏进的月光，他看见置身之处乃是一间极简陋的茅草小屋，周围除了一个丑陋笨重的木柜，还有身下一张破旧的床榻，此外别无家俱，床榻上面铺着薄薄一层草荐，顶上覆以厚厚的枯草，厚得似乎随时会将极薄的板壁压塌。
这样可怕的地方怎能住人？西羽逃难一样的赶紧冲了出去。
那将军脸上身上的面具铠甲均已除去，只穿了一件粗布短衣，正借着月光将一堆零乱的枯枝用草绳仔细捆扎，看见西羽出来，露出俊朗的微笑道：“我恐怕要一直做到天亮以后，你回去继续睡吧。”
西羽赶紧摇头拒绝：“我睡足了，不用再睡。你在做什么东西？”
“没什么。我以后很少有机会再回来这里了，所以趁这个时间，将屋子好好修理一遍。”
“这样的屋子不如找人拆了另盖新居，也花不了几个钱。怎么还要你来修？”西羽奇怪极了。
“不，这屋子不能拆。”将军脸色平静的道，“当年我有个好朋友曾经住在这里，后来她有事离开了，不过随时可能再回来。我若拆了另盖新居，她以为不是自己的屋子，怎么肯再进去住？只好趁有空的时候修一修，尽量维持原貌。”
“原来是这样。”西羽点头道，“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现在我也知道了这里，将来你没时间，我就想办法过来帮你修好它，倘若有幸能够见到你的朋友，一并带她前来见你。只不知道她叫什么？”
将军一双眼睛明亮起来，轻声道：“多谢你。我那朋友是个极好极温和的人，她……她姓罗，名字叫做……素歆……”近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叫出这个名字，声音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再也无复先前的平静。
“罗素歆，好美的名字，她是你的女朋友吧？后来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去找她？”西羽察觉有异，眨着狡猾的眼睛问道。
将军呆了好半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西羽这些日子经过东离望的悉心教导，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好奇少年，见状连忙转移话题道：“你现在这样多好！先前为什么一直戴着那张难看的面具？是了，大哥，那位阿成将军叫你大统领，你是哪支部队的大统领？怎么我以前不知道？”
那将军脸上笑容顿敛，轻描淡写的道：“这是刚从帝都发来的任命，昨天之前我也不知。至于具体部队，从前我曾经在哪里做过，现在仍在哪里罢了。”
西羽身子一震，颤声道：“是青翼？！总座……为什么是这样？”
。
上衣钮扣轻轻解开，露出健壮结实的胸膛，一大片白净闪亮的皮肤，只是心口部位多了一点乌青，细看像是一只野兽头，正大张阔口，青面獠牙的跟那张面具颇有几分相像。
“如果我有丝毫背叛，这只魂兽足以令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可怕境地，所以他们十分放心的让我坐上这个位置。唉，小羽，从今往后，你的天大哥算是死了……
“你也不必为我难过。近十年来，我一直尝试找寻改变这个世界的办法，只可惜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许，在这里倒是一条新路……最近我的确有几分充满力量的感觉，跟以往大不相同。哪怕最终仍是失败，也值得尽力去尝试……就当这是一次新的冒险……
“而且，只要有朝一日我的能力超过总座，就能够彻底摆脱魂兽的控制……这一天也许并不十分遥远……”
“魂兽！”西羽呆呆听了半晌，忽然打了个冷战，三两下分开上身衣裳，指着胸口一点猩红道：“你帮看看我这里，不知道是否也算一个。这两天洗澡才刚刚发现，以往从来不曾见到过……”
“让我看看！嗯，位置跟我的一样，形状稍大一些，似乎是一只红鸟的头……小羽，你是否跟总座签订过什么契约？”
“是的……当时他威胁说，倘若我不肯签约，就关我一辈子，还要连累我老爹老娘。我细看了好几遍他的契约书，觉得没有什么太让人为难的东西，所以，我……呜呜，大哥，我该怎么办？”
天戈脸色铁青，狠狠跺了跺足，长叹说道：“原来他早就逼你签了约，却……哼，早知道……我……唉，你这个恐怕是真的魂兽，跟我的这个也许还相当熟悉。难怪我先前在客栈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找过来，转到大门口就看见了你……”
“不错，先前我也感觉到了，所以才从后面跑出来……呜呜，那个骗子恶魔，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
事到如今，抱怨毫无裨益，一对难兄难弟发泄一通之后，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行止。
“暂时我留在帝国。东离王国号称贤智之邦，在那里也许能够找到破解魂兽的办法。令尊令堂那里，我会替你去看他们……”
。
两人手脚不停的将茅草小屋修葺完一遍，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时分，吃罢天戈猎来的野味，立即骑上白马下山返回小镇。
呼野海跟手下盗贼想尽办法试图突围，均连吃败仗伤亡惨重，不得已下只好带队宣布投降，阿成指挥军队将他们尽数关押，严密看管起来。只是还有一个例外——
“阿成哥，真的是你！原来你到了帝国，还加入了军队。”一个少年的声音，清亮之中犹带几分稚气。
“阿华！你也离开……出来了？嘿嘿，你也是偷偷跑掉的吧，否则你爹如何舍得？对了，我爹最近身体怎样？”阿成看着眼前十七八岁的少年道。
“不错，我也是自己偷偷跑掉的，只是……”听到阿成提起自己父亲，少年阿华脸色黯然的道，“不过你放心，威叔身体很好，他们已经离开原野去了别处，此事说来话长，改天我再慢慢跟你说。”
“好吧，我这里也正忙着，回头你细细说给我听。不要难过，出来就好，在那里面永远不会有什么精彩的人生。以后你就跟着我，准保有一个好前程！呵呵，加入盗贼怎么可能有大出息……”
这个阿成乃是延铁威的次子延铁成，天戈在忘归之野的副手，忘归之盾的首领。他在彻底消灭卡罗其之后不久，修书一封离开原野，历尽艰险来到大陆第一军事强国，原以为凭着自身本领，能够有一番大作为。不料铁血帝国在军事方面实在人才济济，他又没什么熟人背景之类的东西，自然处处吃瘪，无人搭理。不得已下只好加入了八翼之中唯一一个只凭本领就能进去的青翼部队，煎熬摔打了不足半年，竟然遇到以前的老上司，一身本领从此有望施展，实在得意至极。
有人欢喜，也有人发愁，世界就是这样不停运转。
西羽一心希望离开帝国，返回客栈后立即催促东离望等人加紧赶路。路上已经十分炎热，一行人晓行夜宿，辛苦几天之后，远远地前方出现了连绵的山脉，居中一座大城背靠险峰河水环绕，十分雄伟壮观，当然，它在西羽眼中也十分熟悉。
“这，这是燕支城啊！我们要尽快赶回东离王国，怎么居然到了这里？错了错了，这是谁带的路？”
“没错，就是铁血帝国的首都燕支城。”东离望羽扇轻挥得意地说，“我们要尽快回国，可是回国之前，必须积累足够的力量才行。眼下只有燕支城能够给我们这份力量。相信我吧，不会花费太多时间，我们就能够踏上归国之路了。”
“不！如果这样的话，到时候你们尽管回去，跟我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不能够跟你们一起走了。”西羽听闻这个噩耗，惊得险些哭了出来。
“你在担心燕支城遇到熟人，身份之事被人揭穿吧？”东离望呵呵笑道，“放心吧，这件事我早已安排好了。在燕支城你仍是最聪明的小羽，帝国大元帅的三公子，跟你爹娘住在一起。只等悄悄离开之后身份才会发生转变。这件事在帝国内部也是顶级机密，只有包括皇帝陛下在内的三五个人知晓。”
“那么除了皇帝陛下，此外还有谁知晓这件事情？”西羽脸色苍白的追问道。
“知晓这件事的，主要是以前几个认识你的人，不过他们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我已经跟他们的总座打过招呼，他挺支持这件事情，亲口答允替我守秘。”
“总座……”西羽觉得眼前阵阵发黑，颤声道，“你见过总座了？请问他长的什么模样？”
“说来惭愧，这位先生特立独行，他在一间黑屋子里跟我会面，又不肯点灯，因此交谈了足足半个小时，我也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模样。不过以他的机敏和识见，肯定不会是庸碌之辈。因此我对这件事放心得很。”
咕咚，西羽身子晃了晃，终于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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