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229度》第23章


秦往摇头,只叫他自己写。
季白凌和秦往站在巨大圣诞树边,墨黑的夜幕骤然被纷纷的细雪点亮,一片片舞落,像是天鸟抖落的细羽,轻柔得仿佛一场梦。“下雪了!”他们听见身后人群发出连连惊呼。
一片小雪花落到季白凌挺翘的鼻尖,像是受不了人体的恒温,簌簌开始融化,带来一阵凉意。季白凌瞬间想到了什么,用嘴咬开笔盖就在球上写起字来。
季白凌自然秉承秦往的富豪做派,一个球上只写了一个字。却也没写上那些根本实现不了的愿望,只是写着:‘绝代双骄,秦往,季白凌。’九个球逐一被印上了可爱的字符。
他拜托秦往将这些彩球穿到树冠高处,方便昭告天下所有人:绝代双骄在奉城的横空出世。
秦往和季白凌花了七分钟选购物理资料,七十分钟来参加各种凑热闹节日活动。连季白凌自己也知道自己把秦往骗来的借口拙劣的可怕,但秦往总是愿意无条件配合他,十一点半左右商场关门,广场的人流也逐渐稀少。
季白凌掐准时机引着秦往一路沿小路走到滨江公园后方的一块空地上,神秘兮兮地叫秦往等着,自己一头栽进后面亭子的草丛里翻找着什么。
半晌,季白凌抱着几箱烟火回来,明黄的身影在夜幕中熠熠的。
“嘭”得几声,他将这几箱烟火隔一些距离逐一摆开,在纷纷细雪里点燃了每一个,带些惊惶地捂着耳朵朝秦往奔来,又拉着秦往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只听见咻咻的升空声,几簇烟花徐徐破空扶摇直上,留下利落的烟痕。不过转瞬间,烟花朵朵盛放,在如墨的冬夜里像是要染亮一切,连云边也镀上霓虹光芒。美得妖冶,美得炫目,在剧烈声响中爆炸,一股股的像是流星下坠,散作满天星。
有人说烟火只是昙花一现的瑰丽而短暂,但季白凌却持否定态度:这一刻会在他们心里储藏很久。直到他有一天忘了秦往,这片烟火才会随着过往的一切珍宝般的记忆一同消失。
眼前是流光溢彩的天上人间,耳边是哄哄的爆炸声响。秦往遥遥望着天幕,心中百感交集,转首看见季白凌融融地冲他笑着,又将手偷偷放进他的大衣兜里取暖。
秦往和他靠的近了些,将温热的手裹住了季白凌的手,安稳地放在他的衣兜里。
“十七岁的秦往生日快乐。”季白凌鼻头冻得发红,清澈的眼里好像也润着水雾,“十八岁的秦往你好啊。”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他给秦往买的Beats studio Wireless耳机,他知道秦往上一个耳机接口接触不良,费劲脑汁才想到送这个。
好像还能听见悠长的圣诞颂歌,江水被烟火映得瑰丽。
秦往接过礼物低低说了句谢谢,只是亲吻他,抱紧他,季白凌都能感受到来自秦往的鼓动心跳。
好像是横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光阴,半晌秦往才开口,“现在到时间了。”
“到什么时间?”季白凌一头雾水。
秦往笑起来,举起手机,季白凌看见上面赫然播报着此刻的时间:0:00。
烟火也燃至尾声,正招摇地展示着最后的一波盛景,秦往溺在无边夜色里,鹦鹉学舌般地开口,眉眼间是缥缈风雪是料峭春水,“十七岁的季白凌生日快乐。”
“十八岁的季白凌,你好。”
最后一簇烟火也燃尽。
第二十章 星辰
“谁在市区燃放烟火!”远处突然射来一束手电筒光,遥遥照到季白凌秦往跟前的那片土地。
“糟了!”季白凌见状惊呼一声,立即推开秦往。还没回过神来,便被秦往拉住,沿着长长的滨江河岸奔跑起来。
带着凉意的夜风呼呼刮在脸上,在皮肤上留下细密的战栗。他们好像跑过了十九盏昏黄路灯,三个马路口。眼前的风景斑斓般掠过,摇晃着,摇晃着前进。季白凌被秦往牵着,腿也像是自行地不住摆动着,当雪花降临在他的脸上时,他突然觉得什么也不重要了,什么也可以抛到脑后,哪怕让他们和风霜一起消陨。
身后的追找声越来越小,渐渐地已弥散在夜空里。
终于,他们在公车站台前停下。季白凌气喘吁吁地用手撑着膝盖,又莫名地笑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抓着秦往的小臂,像是害怕他以刚刚奔跑的速度来逃跑似的。
秦往刘海被吹得细碎,带些乱糟糟,脸上升起运动后才出现的绯色。在灯下伫着睨着季白凌的模样宛若神明,眉眼却又风流无比地带着人间烟火气。他跑起来能引来不息的夜风,唤来永恒的雪霜,季白凌着迷地想,眼也像是不是自己的了,牢牢地粘附在秦往的身上。
“我……我礼物呢!”回过神来,季白凌对自己发怔的举动感到赧然,羞耻地转移开话题。
“你回家看。”秦往原本想诓骗季白凌说他没准备,好让他在回家时有一个惊喜,但想了想季白凌这么粗心大意,万一真是什么也没发现可真要同他怄气了。秦往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床头柜第二格。”
“你最后一次去我家是上周末……那个时候就放好啦!?”季白凌摇了摇头,原来秦往比他准备的还要早,讪笑道,“有些人还说自己记不清别人生日……这不记得挺清楚的吗?”
秦往经不起他戏弄,别扭地偏过头去,耳根又热辣辣地发烫。
远远驶来一班公车,秦往的救命稻草及时的出现了。他揉了揉季白凌脑袋,“我们该回去了,最后一班公车了。”
整个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四五个乘客,季白凌拉着秦往坐到了后面车厢的第一排,有着路线板遮挡着。看来这最后一班公车的司机是个慢性子,每次停在站台的时间很长,因而季白凌将此诠释为“温柔”,他觉得司机一定是想尽力等到每一个迫切回家的人。但秦往说这司机就是开了一整天的车,到夜里累得行动迟缓而已。
在这条线路上秦往要比季白凌多坐三站,因此在播报的女声催促着第二遍时,季白凌才恋恋不舍地下了车,夸张到弄得颇有几分生离死别的意味。
季白凌跑下公车,向秦往挥着手以作告别,但当他看着秦往靠在车窗上的侧脸,却又觉得不够,还有什么没有做。
荧荧的白炽灯光从展开的车门里透出,季白凌突然萌生出一种冲动,也不允许他再想,身体便自己动了起来。
——他又再次飞跑着从前门上了车,冲进车厢,单脚踏上一层阶梯,握着后半车厢前排的那根钢柱,以手为支点,轻盈地一跃,做了个旋转的动作,直冲冲地落在秦往的身前,弯下身来在秦往恍然的俊脸上落下细柔的一个吻。
动作快得像是一道春日落下的闪电,吻却柔得像是一泓平湖泛起的轻漪。
季白凌起身,红着脸朝秦往眨了眨眼,飞燎燎地又从后门下车了,这次他便不再回头,只一个劲儿地向前跑着,像是要一路跑到这世界的终点似的。
秦往倚在车窗上,隔着玻璃瞧季白凌的背影,车内外的温度差使得窗上覆了一层凉薄的水雾,世界开始变得迷幻,变得朦胧。
在这不真切的视野里,秦往看见那个明黄色的小孩在风雪里跑着,以近乎落跑的姿态。满天的白雪纷纷扬着,纯洁的像是要洗尽所有潜藏着的污秽肮脏。季白凌却不一样,明丽纯洁,他是风雪派来的使者。那明黄背影在夜色里飘摇着,渐渐消匿在这场如梦的奉城初雪里,像是一盏不熄的灯,一束不逝的光。
季白凌装着这一颗乱跳的心,打开了自己家里的门。
诚如秦往所言,他的礼物正好好地摆放在床头柜第二层,呈现出一种献祭的姿态等待着他的主人的到来。
这种四四方方模样的盒子又让他回忆起季远送他的手表,即便东西并不相近,在季白凌心中的分量却是同样的。
一只Cartier的手镯。
季白凌发怔地凝视着盒中的银亮手镯,样式极其简约,但花纹精细地雕篆在其上,在暖黄灯泡的衬托下,季白凌总算看清了上面分作上下两行刻着的花体小字:Byrley,My Augenstern.
他觉得这是不是秦往在网上搜索的什么“给朋友送礼物大全”里觅得的方案,真是肉麻得要命。季白凌捧着盒子滑坐到地上,心砰砰地跳,一下又一下,像是要破开胸膛来作妖了。季白凌抚上自己的胸膛,是因为跑着步回来的原因吧,他呆呆地想着。
秦往送的东西一点……一点也不符合他酷哥的身份。季白凌红透着一张脸,摸出手机来打开词典,颤抖着打出Augenstern,模样有些紧张地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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