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229度》第28章


?br /> 他大脑混沌一片,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打开这扇门?所有东西都被搬离,这里还剩什么呢?他脱力般的向前倒去,额贴上冰冷的铁门,想起一些往事,想起他和秦往努力营守的八个月时光,几次眼眶发酸却被季白凌硬生生憋了回去。
其实季白凌从来不爱流泪,从小就明白这一行径毫无用处,可秦往总会在他流泪时将他揽进怀里,抚着他的头,爱怜地吻他。季白凌像是病了,着魔似的爱上这种感觉,能让他最直白的感受到被人珍视,一种他自出生起就被剥夺的情绪。所以他常常暴露软肋地在秦往面前簌簌落泪,只想得到一些怜爱。
可现在他再流泪又有什么意义,季白凌心底明了一片。
最后他还是没有重新打开公寓的门,发疯地逃离了这里。正处黄昏,日却西落的早,天雾蓝,不见金光,如烟细云气若游丝地飘着。滨江河岸两侧的酒吧饭店已亮斑斓霓虹,将灰蒙蒙的江水映得璀璨。
他想到他从薛洪升家里逃出来的那夜,他和秦往骑着机车飞驰过长长的滨江河畔。他真是什么也没想了,搂着秦往的脖子一路向前飞着,将风与光都抛开了,长路仿佛直通极乐。那夜他是自由的,是秦往施舍的自由。
季白凌眼前闪着细碎的水光,面对的河岸无限向前绵延着,他跑起来,沿着彩砖小径伴着江水跑起来,江风掠过他的发。他却觉得不够,这风太慢,丝毫也比不上那夜秦往载着他吹过的晚风,于是他跑的更快,双腿也不像是自己的了。
季白凌停在桥头,气管里稀薄的空气几近让他窒息,他剧烈地呼吸,手里紧紧攥着的钥匙在手心勒出斑驳红印。季白凌扶着石柱,咬紧了臼齿,像是用尽全身的气力,将那把钥匙扔进江水,一点水花也瞧不见,静谧地沉没于水底。
他曾把这把钥匙视作定情信物。季白凌曾经珍视它,像秦往对他。
恍惚间感到发间一阵湿意,抬头却发现豆大的雨滴向地上砸来,一颗一颗。季白凌觉得茫然,为什么春天会有夏雨。他捂着脸,手心漫出一丝钥匙留下铁锈味,他应该是哭了?他还是哭了。温热的液体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块。他趴在桥柱上,不断有液体向下淌着,近乎嚎啕,在咽喉掖出呜咽的余音,好像此时此刻遮住自己的脸就可以搪塞过自己害怕得流泪这个事实。
害怕,是的,他害怕极了。这一天他失去了最后支撑自己用力生活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怎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撑过面对明天。
这个世界好像都在对他说着谎。他为之努力,在绝望曳生的山间给他希望的人,他也祈愿着能够用自己的一切去报答这一份善意。结果才知道到头来对他只是做戏一场,为着那些不真切的名利。他赌上一切,在前路明灭的现在给他爱恋的人,立着永远陪伴他的坚韧誓言,却解释也没有的抛开他离开了。
他突然后悔,为什么要将钥匙扔掉?钥匙和附赠的回忆,是秦往留给他的宝藏,谁也抢不走。他懦弱极了,如今想着只要拥抱着那些过往的记忆也好,总归这一段时光是真实存在的。
季白凌撑着石柱,睁大着眼,江水此时此刻好像是向他抛来诱惑的光。他疯魔地想着,跳下去吧。跳下去就可以找到钥匙了,跳下去就可以在少年被爱着的这最后一天扼杀未来的一切绝望苦涩。
后来他又想起季远,季远是怎么费尽气力将他从断崖边拉回来的,他不能视而不见。季远爱着百灵,即便不能成为她的谁,也不计回报地付出,连带着他也沾得了百灵的荣光。多年的生活也让他们之间重系了纽带,一条亲情的纽带。
季白凌冒着雨幕抽离了江边,他在路上想明白了一件事:总归到头来都是他在得利,如果秦往邵美遥不施舍他一星半点,他便什么也没有,而他们选择给予,季白凌才能分到温暖。生杀予夺的权利本来也掌在他们自己身上,这一切是他季白凌的荣幸,怎么能够在他们选择收回时而反咬一口呢?
不该恨,原来的他什么也没有,不配恨。
回家路上又路过废弃公园,仿佛重逢了他和秦往的初见,那个闪着光的夏天——他人生最后一个夏天。
想清楚了事情,思维又重归混沌,一切行动也变得慢悠悠的。他像是被指引着,倒在了那张秦往睡过的长椅上。
硬木咯得他背脊生疼,耳离大地很近,哗哗雨声就愈发清晰起来,他迷迷糊糊间想着,这雨会不会像夏雨一样急来急止呢。
而事实的确如此,雨应该很快便停息了。季白凌在深夜里辗转醒来,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安着心才重新睁眼。
透过雕花棚顶看见的天,黑的纯粹,却难得显得明亮,缀着的星是季白凌记忆中前所未有的多,满满的铺了天幕一隅。他摸着脖子爬起来,走到观景台上,凝着眼望了天空一会儿。
蓦地,有什么银线从遥远的天空那角扯过来,留下隐秘而璀璨的拖痕,向着不知名的远方奔去。季白凌一怔,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迎来的是更多的流星,划破长空,冲破永夜,燃烧着灵魂生命的闪耀。
簌簌得,快得惊人,季白凌不知道那是多少颗,十几或是二十,他晃神着摸索着裤包里的手机,却只能在屏幕上留下隐约的亮点,手机相机无法捕捉的美丽。
“秦往,我看见流星了。”季白凌笑起来,他想起秦往初遇那天也是想来看流星,这个观景台果真是奉城数一数二的观测地点,也是他们的秘密。
他雀跃着侧过头去,却只看见奉城无边的灯火夜景。哪里有什么秦往?季白凌才是魔怔了,一觉醒来还心存侥幸以为这一切只是黄粱幻梦一场。
流星裹起风沙,许是到了流星群的尾声,数量变得稀少,季白凌意识到什么,闭着眼双手合十。
‘我希望,秦往能回来陪着我。’
他从来觉得命由我不由天,可身体早就不听使唤,想捉住最后的美梦。
季白凌许下这个心愿后,陷入短暂的沉默,眼里一下子升腾起水汽来,控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着,‘不行,刚刚的愿望不作数。’
秦往说了不想见他,他为什么要强人所难?这对秦往太不公平了。其实想想自己的性格的确太懦弱太卑微,平时相处也鲜少考虑秦往的心情,秦往维持起来也一定很辛苦,最终选择放弃。他这样一个破碎的出身,和光芒万丈的秦往本来就是云泥之别,秦往本来就该去追求更美更好的东西,不能再被他磕绊着。
在最后一颗流星也消逝在遥远的天边后,季白凌还是给那个早已没有人接听的号码拨去了一个电话。
“秦往,我今天睡了一下那张长椅,真的很硬啊。”
“秦往,我今天成人礼,穿的特别好看。”
“秦往……我看见流星啦,就在你上次看流星的地方。”
“你以后好好过,就……别想起我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哈哈。”
季白凌努力维持的轻松假面被涌起的悲伤击溃,尾音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收声,不让自己的卑微再次出现,只落着无声的泪,半晌,他终于再次开口。
“我希望你不被任何人阻碍,去到你想去的所有地方。”
“成为最想成为的,了不起的人。”
他说这话时是笑着的,虔诚地发着愿。
“谢谢你。”
只是可惜这些话语永远也无法让秦往听见了。
第二十五章 秋涩
纸票被升腾起的火焰咬噬,卷起黑红的残边。烧焦的纸糊气味在空气中显得突兀。
季白凌歪着头,捏着幸存的上半截登机牌,凝着眼细细打量着。
目的地点:北京。登机时间是去年十二月。
“白凌!”
季白凌回过神来,将登机牌下意识地按进溢着水的盥洗盆中,回头应到。
周应朔正站在男洗手间门外,双手提着啤酒,冲季白凌笑着,“你下午没课,回家陪我好吗?”
季白凌有些慌乱地将登机牌捏在一团和水一同冲下去,“啊!好!你怎么来学校了?”
周应朔眨眨眼,“想你了,我还找了你们同学要来课表,踩着点过来的。”
季白凌虚弱地笑了笑,回头迟疑地望了一眼登机牌消逝的地方,然后走到了周应朔身边。
常常体验到事在人为,所以季白凌觉得他高考的小失利可能是人为。
他也得到救赎似的,幸好根本没给他内心挣扎的机会,反正去T大P大的机会也没有。于是季白凌填报了N大金融,也没去学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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