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衣》第4章


丁当觉得滑稽,忍不住哧哧地笑。
好不容易应付走那个人,他忍不住坐下来叹气,问丁当:“看什么书呢?”
丁当正在看村上春树。
“小日本的书不要看。”他气呼呼地说,民族气节重得很。
“你多大了?”丁当问他。
“二十四。”他说,“今年本命年。”
“天。”丁当说,“我以为你至少三十五。”这么快就找到报仇的机会,丁当心里偷着乐。
“小气!”他这才惊觉上当,把嘴嘟起来,像个孩子。
到北京的时候,丁当已经跟他混得很熟,他特许丁当一个人在北京呆一天,还留下他的名片,电话,嘱咐丁当一定要小心,有事记着打电话给他。
他叫胡一同。
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在打麻将。
清华的校园比丁当想象中还要显得高贵和美丽,站在宿舍外,从早晨十点等到下午五点,丁当终于看到了他,还是背着那个包,骑着一辆自行车,从那头慢慢地走过来。北京夏天黄昏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了一道金边,让丁当有短暂性的眩晕。
他走近了,看着丁当,不相信地歪歪头。
丁当也歪了歪头,向他扬扬手里没啃完的面包。
“真没想到。”他说,“你怎么来了?”
“先说高兴不高兴!”
“当然高兴!”他还是那样的语气。
“你不肯回去,我只好来看你啦。”丁当责备地说,“考上名牌大学后你就忘了本。”
“不是这样啊。”他急急地解释,“我把我妈接到北京来治眼睛了,所以,我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啊。”
“请我吃饭吧。”丁当捂捂肚子说,“快饿晕过去了。”
“好好好。”他说,“我本来是回来放书的,先不放了,上车,我带你吃饭去!”
丁当欢快地跳上阿明的车,在校园的林阴道上一路滑过,穿白衬衫和牛仔短裤的丁当伸出手抱住了阿明的腰,阿明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丁当一眼,丁当调皮地向他伸了伸舌头。
到了餐厅,丁当看到一个女孩子站在餐厅门口,穿雪白碎花的连衣裙,长得很漂亮,看到丁当和阿明一起过来,有一些些的吃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这是小翠姐姐。”阿明介绍说。
“这是?”小翠微笑着问。
“这是小妹妹丁当。从我老家来的。”
丁当把嘴巴嘟得像大青蛙。好半天才憋出三个字:“真饿了。”
三个人一起飞快地吃了饭,阿明忙着家教,很快就跑掉了,托小翠照顾丁当。小翠家在北京,家境优越,她妈妈是大学里的教授,爸爸是眼科专家,也是阿明妈妈的主治大夫。那晚丁当借住在小翠家,跟她挤在一张床上。房间里的空调开到最低,丁当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问道:“小翠姐,你怎么把阿明追到手的呀?”
“你怎么知道就是我追他呢?”小翠挤挤眼。
“我觉得像他那样是不会去主动追女生的。”丁当说。
“是吗?”小翠感兴趣地问,“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呢?”
“有点老土吧。”丁当故意说,“我们都是贫民区长大的孩子。”
小翠格格地笑起来,她说:“丁当,这名字真好听,像一把汤匙一下子掉进碗里。”
丁当有些绝望了,书上说过,两个人如果缘分值特高,就会无意中说出很多一模一样的话来。
“想什么呢,不说话?”小翠看着丁当的脸。
“我真困啊。”丁当夸张地打了个哈欠,用被子蒙住头,装睡觉。
第一部分 糖衣。2
胡一同在北京火车站找到丁当。
丁当坐在她的小包上,埋着头在膝盖上写一封信。
胡一同生气地说:“你太无组织无纪律了,要是丢了,叫我怎么跟你父母交待?”
“这不是好好的吗?”丁当抬起头来,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
“你是个奇怪的女孩。”胡一同摇着头说,“还让人伤脑筋。”
“他们都这么说。”丁当笑。
“你不心疼你的旅游费,我还心疼呢。”胡一同说,“你说说,你这费交得冤不冤?”
“冤。”丁当掷地有声地说,“能退吗?”
胡一同拍拍脑门,做晕倒状。
“不能退也没啥。你别怕。”丁当说,“走以前替我做件事吧?陪我去把这封信寄了。”
“写给谁的?”胡一同问。
“写给我男朋友的绝交信。”丁当说。
“不会吧。”胡一同不信。但他还是陪丁当在火车站边上的邮局把信寄掉了,丁当的信是这么写的:
阿明:
我走了,以后,我不会再写信给你了。你也不要再写信来。
我想,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祝你幸福。
丁当
信是在膝盖上写成的,字歪歪扭扭,信纸的有些地方还被笔戳破了。左下方的潮湿,阿明一定不会注意到。
再见,北京。
永别,阿明。
丁当从北京回到家里,是夜里十二点钟。
爸爸没睡,还坐在客厅里发呆。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想必他和继母的一场酣战才结束。
丁当把包扔到沙发上,去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爸爸对她说:“她走了,卷走了我所有的钱财,你爸爸我现在只剩这房子了。”
丁当睁大了眼。
“我万万没想到她那么绝情。”爸爸把脸放在手掌心里。
丁当在心里说:“活该。”
说完,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扔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春天的雨绵绵不绝。
丁当缩着脖子,低着头站在教学楼的过道里,听老于千古不变的训斥:“睡迟了?这叫什么理由,你要找理由也要找个新鲜一点儿的。你的成绩是不错的,人也很聪明,但高考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可以考好的大学,为什么不努力再往上走一步呢,你说呢?我发现,你这两年变化挺大的,也没有刚来的时候认真了,你说对不对?”
丁当不做声,心里慢慢数着:“一,二,三……”
数到一百七十八的时候,老于住了口。
丁当抬起头来,声音清脆地说:“一百七十八。”
“什么?”老于不明白。
“我是说,还有一百七十八天,就要高考了吧?”
“会不会数数呀!”老于成功上当,“七十八天都不一定有,我说你整天就跟梦游差不多,还不快进教室?”
谢天谢地,老于没有用手里的试卷敲她的头,一早上已经被敲了两次,再敲只怕会被敲成弱智。
“丁当!”老于在她身后喊住她说,“关键时刻,把你的个性收收好对你有好处!”
丁当吐吐舌头,心里暗想,这也叫个性,我个性的时候你还没见识过呢。
上完一堂索然无味的地理课,课间的时候,苏米从外面进来,手里捏着一大把的信,一群女生尖叫着围攻上去,丁当把头埋在课桌上休息,一张明信片却从苏米的手里掉到丁当的长发上,那是一张很普通的明信片,上面的祝福也很普通:新年进步,天天开心。
落款是:阿明。
丁当腾一下站起来,抓住苏米问:“这明信片从哪里来的?”
“收发室呗。”苏米茫然地说,“丁当你怎么了?”
“哦。”丁当看似平静地在座位上坐下来,心却跳得倍儿快。
“高三的时候是这样子的。”同桌林争一面把头埋在试卷里一面评论说,“在强大的压力下,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做一些没头没脑的事都是正常的。”说完了,他忽然抬起头来警觉地看丁当一眼,按照惯例,丁当应该在他的桌子上狠狠地拍上一掌,或者是一脚踢在他的课椅上,但是丁当没有,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那张明信片。明信片上的日期是昨天的,邮戳盖的是本市的。
阿明回来了。
他用这种方式,在告诉她他回来了。
丁当回过神后,捏着明信片从座位上跳起来,在数学老师捧着书本进入教室的那一刹那,和他擦肩而过。
雨仍在下,只是没有那么大了,上课铃声已响,操场上很快就空无一人,丁当把衣服上的帽子拉起来盖到头上,加快速度往校门口跑去,正跑在路上,只听得一声断喝:“丁当,你又要去哪里?”
冤家路窄!又是老于。
“有事。”丁当说。
“你给我回教室上课去!”老于扯住丁当的衣袖,“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丁当奋力挣脱,不顾老于在身后的呼喊,以百米奔跑的速度跑到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气喘吁吁地说:“大叶子路。”
“去大叶子路干吗?”司机奇怪地说,“那里拆成一片废墟了。”
“不可能吧?”丁当说。
“就这两天,全拆光了,居民们都搬走了。要建新的小区,你不知道吗?”
丁当在后座把脸埋进手掌心里。明信片硬硬的边带着冰凉的温度,提醒丁当一个事实,阿明回来了。
“还去不去?”司机问。
“去!”丁当抬起头来,大喝一声。司机加大了油门,朝着城南开去。
司机没有骗丁当,大叶子真的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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