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血相亲》第7章


那天晚上我弟坐在小书桌前面,偷偷拿一个本子写东西,我凑过去的时候他不给看,说这是秘密,随后还珍而重之地藏起来。
既然是秘密,那我也没有理由偷看,
我帮他收拾东西,但这一收我发现根本没多少,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他穿的衣服是我以前的旧衣服,文具也都少这少那,最珍贵的似乎就只有他的课本和我给他的笔记本。
那个西装男象征性地送了行李箱过来。我弟把笔记本放在行李箱最安全的地方,确定它不会被压皱弄坏,才去咬着指甲思考其他东西的摆放。我调侃他,他就摆出很严肃的表情:“毕竟我太笨了,没有哥哥的笔记,我考试会考差的。”
说得我无言以对。
等把他少得可怜的行李放好之后,我在行李箱面前蹲了一会儿,蹲到脚酸了,才低声对我弟说:“你不笨。”
我弟没听清:“啊?”
“你不笨,”我敲敲他的脑袋,又补一句,“就是没有你哥我聪明罢了。”
他捂着额头傻笑,又很诚实地说:“哥哥最厉害了。”
我跟着那个西装男跑前跑后了两天,看着他把大部分应走的程序都搞定,跟我弟做思想准备工作,让他做新生活的过渡。最后只差我爸的签字。我爸又是好几天没有回家,人间蒸发,我再见到他是西装男带着的那几个保镖把他押回来。
这家伙醉醺醺的,一脸消极的愤怒,被几个同样人高马大的男人控制着,没法骂人也没法打人。
我幸灾乐祸地瞧着他,我弟躲在我身后。他这几天越来越粘我了,恨不得连上厕所都和我一起。
西装男说话还是平声静气:“宁先生,请您在这几份文件上签字。”
我爸说:“凭什么?”
“我这是衷心奉劝。您想必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您这些年来从未履行过教养次子的义务,甚至有过少数几次暴力行为,作为监护人完全不合格。现在好好签字,您还能够拿到一笔钱。”西装男和善地看着他,“如果真要闹上法庭,您不仅毫无胜算,甚至有可能被法律制裁。完全是不明智的选择,您说对吗?”
我爸嗤笑一声:“那又怎样?”他把手臂一摊,表情不屑又挑衅,“你回去问问越明谦,我跟他低过头吗?他想怎么对付我随他的便,关老子屁事。”
西装男很显然愣了愣。
我爸说:“明白没?明白了就滚。”
西装男摇摇头,叹了口气:“明谦已经遇难过世了,您不知道吗?”
空气一瞬间陷入死寂。
我弟小声问我:“越……越什么钱,就是我的亲爸爸吗?”
我爸发音不标准,我弟耳朵有时候比我还差劲,这咋还能听成钱呢。我捂住他的嘴巴,跟他做了个“别说话”的表情。
这么一听,怎么感觉我爸我妈和我弟亲爹之间还有个错综复杂的关系呢?
我爸只不过沉默了一瞬,表情已经变成了怔怒,瞪着西装男。
西装男道:“我只知道尊夫人与您曾经和副董事有过同学关系,并不明白你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事情。现在另外两方都已经不在世,您与死人斗,也没有意思吧?”
他将文件重新拿出来,放到桌上。我爸顿时似乎失去了反应能力,西装男捉着他的手,握住了笔,声音平稳道:“请您签字吧。”
我从没见过我亲爹有过那种神情,也没法形容。
他咬着牙,像是被牵制着,又像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半晌后,潦草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握紧我弟的手,但我的手是凉的,他的却因为捂了好一会儿而暖烘烘的,被我冰到,抱怨一声下意识要往回抽。我没有加大力气,随着他的手从我的掌心一下子溜走。
这仿佛是什么预兆。我心里一轻,却也有点疼。
14。
我弟这几天都乖得可怕,不哭不闹,说什么就做什么。他学着和自己的便宜爷爷相处,拿着秘书送来的手机平板笨拙地问我怎么用。他换了新衣服新鞋子,原本头发是我给他剪的妹妹头,见不得人啊,又被秘书带去重新改了造型。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这不是我弟了,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豪门小少爷。
小少爷笨兮兮地挠着头发,新运动鞋还穿不习惯,抬着脸跟我笑。
我扯他的脸蛋:“当有钱人爽不爽?”
他用力点头,又说:“哥哥喜欢吗?”
“喜欢什么?”
“喜不喜欢我这样,还有喜不喜欢买的新东西……”他很期待地看着我。
他有的东西,越老爷子也同样给我送了一份。我已经成年了,老爷子又给我办了个账户,往里头打了一大笔钱,让我高三的时候不必操心杂事,不得不说还是很厚道的一个便宜爷爷。
我一脸贪财鬼模样地大幅度点头,他被我的模样逗得咯咯笑。
第四天我返校,他得和越老爷子离开了。
飞机很早,我去送他,他趴在我怀里睡了一路。迷迷糊糊再睡醒的时候,我象征性抽了张面巾纸,去擦他的嘴角:“口水流出来了。”
我弟大惊失色,结果一看我拿开的纸巾,干的,发现自己上当,鼓着脸颊瞪着我。
我乐得拍他的脸:“还是这么笨,一骗就上当。”
他说:“哥哥又欺负我。”
我习惯性牵起嘴角,道:“没事,今天过后就不会再欺负你了,高兴吧?”
我其实希望他会撅着嘴扭头,或者说一句“哥哥好狡猾”,没想到他好像就被我一句话定在那儿了,几秒钟过后,他的眼睛里一下子涌起泪水,“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乖了这么多天,最后还是这样。
他整个身子扑到我身上,嚎啕大哭。我有点儿愣,什么也没做,拿着纸巾的手也僵在半空中。他边哭边口齿不清地喊我“哥哥”,喊了一声又一声,根本数不清,也很难听,难听得我的胸口都闷疼起来。
“我要哥哥……呜呜呜,哥哥……”明明是冬天,穿的衣服挺厚,他的眼泪却把我整个右侧肩头都染湿了。
我说:“哭什么呢,哪有男孩子哭成这样的。”
他的手抓紧我的衣服,也不回答我,就是一个劲地放声大哭。世界上的爱哭鬼都是这个样子的吧,又任性又笨拙,只会哭到自己舒服了为止,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
——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
我想跟他说别哭了,但还没开口,我的眼泪却也掉了下来。我眨了眨眼,又想嘲笑自己怎么也跟他一样了,明明是去过好生活,怎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真是两个活该穷着的蠢货。
但我最后什么也没有说,湿热的液体不断从我眼眶中滚出来,不听使唤,惹人讨厌。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已经是七年前了,那次是我迎接他,这次却是我送别他。
到了机场,谁也没有催促我们下车。
我慢腾腾地先给自己擦好了脸,才允许他抬起头,也给他擦。亏他早上还整理得那么仔细,现在整张脸又丑了,头发也全乱。
他还在不停抽噎着,眼泪源源不绝,浪费我的纸巾。
我跟他说:“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泪眼朦胧地盯着我。
我们互相看了很久,最后我又勾起嘴角笑了。我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表情,会不会难看又别扭,我只是说:“再见了,小臻。”
15。
以前他在的时候我总是抱怨时间过得也太慢了,跟个腿脚不好的老东西似的,一步要迈老半天,时不时还摔上两跤,搞不好什么时候就给摔死了。但他走了之后,这个老东西却跟偷喝灵丹妙药一样返老还童,一步步大步向前迈,走得跟飞似的,我连沿途风景都来不及看。
是的我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有实感,已经到了高考。
这半年内我的日子其实比以前要好过很多,毕竟少了一个小拖油瓶,不用每天分心想这家伙今天吃饭没有,被同学欺负了没有,我们回家要吃什么,手上的二十块钱还够撑几天,该不该再去打点零工赚点钱。
我只需要上学放学听课复习写作业,在学校一样,在家里也一样,轻松简单又规律。新拿到的手机平板我都没用,锁在抽屉里,接着用以前那个破破烂烂只能接电话发短信的手机。
我弟刚走的时候基本上每隔几个小时都要给我打一次电话,后来被我训了,也被他爷爷训了,委屈地减少了频率。
从几个小时到一天,再到两天,三天。
他好日子也没过上几天,越老爷子就给他安排了很多任务,他要从头学起。从言行举止礼仪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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