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蜃城》第106章


经生离死别,无能为力时候,他们垂头丧气,噤若寒蝉,茫茫然不知所措。恐惧和绝望使人误以为寒冷,阵阵寒冷彻骨,他们仿佛在冰封雪埋的黑暗洞穴瑟缩,长夜漫漫,心情沉痛,他们在蜃城,离开阳光很久了。
谁都明白,不论是谁,在这个鬼地方呆得太久,一准儿是不吉祥的。头顶上方的“天窗”,夜幕黑压压,迷雾白茫茫,“嗖嗖”的冷风好似在尖叫,晃荡的阴影咄咄逼人,猩红如血的光芒在远处闪烁,这里俨然成为不加盖子的食品盒,白白地等着大大小小的“癞蛤蟆”大驾光临。它们垂涎欲滴,个个爪牙毕露,随心所欲享用它们的“蜃城晚餐”。如此前景多么悲惨,怎不令人心惊胆战?
月色,温柔。
餐厅服务生抬头仰望夜空,星光黯淡,明月动人。他的身心,沐浴温柔月光,心潮起伏难平。心驰神往,他张开嘴巴,眯缝黑亮的眼睛,意味深长地凝望那只团团圆圆的月亮,他浮想联翩。哇啊,月亮那样圆满,洁白雪亮得楚楚动人?他屏气凝神望着它,宛若遥望一个触手可得的美好梦想,希望的星星之火,在他心头金灿灿闪亮,他梦想向着月亮的高度飞腾,远远逃离“嗜血天使”的巢穴。
任何人忍无可忍,终究还是要爆发的。一场突如其来的莫名癫狂,迫使这位彬彬有礼的年轻先生瞬间蜕变,他变成另外“一个人”,陌生得事后连他自己也不认得了。蝶化庄生?生存权,恍若遥望的美梦,明月高悬,遥不可及,他渴望得几近“抓狂”。此刻在他的身上,往昔的礼仪和谦卑荡然无存,他像是月光下身穿白色西服的“蝴蝶先生”,徒劳地拼死扑腾。海上蜃城,插翅难飞。
洁白的服务生先生连蹦带跳,疯狂地挥舞手臂,他犹如在月光下狂舞。嗓音嘶哑,他几近“歇斯底里”般的粗野叫骂:“闭嘴、闭嘴,哦,狗屎!”他这样拼命吼叫,为的是要尽快唤醒大家,绝不能得过且过,他力求达到迎头棒喝的最佳效果。危 3ǔ。cōm险正在步步紧逼,他的额头上冒出一片冷汗,脸色愈加惨白。
“人妖,快给我闭上你那张臭嘴!先生们,注意听我说。那只畜生,大天使,它随时都会回来的,不是吗?这儿摆着它的晚餐呢。我们应该离开了,赶快!走吧,走吧,快走吧,统统给我赶快抬起屁股逃命,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他的吼叫声,渐渐变得高亢而又激昂,情感的冲击力真正是荡气回肠,比较人妖的那些呢喃和絮语,同等的惊心动魄。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挪动一下。根本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尽管他手舞足蹈,声嘶力竭,面目堪称“狰狞”,但在人们的心目中,这位餐厅服务生只不过是淡淡的雾气,随意飘浮,聚散随意,仅此而已。面对进退两难的局面,大家伙儿心照不宣,理所当然地选择保持沉默,同时也是被他的疯狂言行活活吓坏。
沉默本身,为了明哲保身。难以掩盖的冷漠,难堪地以沉默的方式,如花绽放。严酷冰冷的现实,不容回避。每个人都梦想,生还的奇迹,唯独降临在自己头上。九死一生的人生经历,往往让人欣喜若狂,误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并且在很长的时间里回味无穷,津津乐道。没有人愿意像服务生那样,轻易表明态度,没有人像他那样傻。尽管此刻,每个人都在担惊受怕,独自挣扎在内心世界那个恐怖的深渊,看似遥遥无期。
可怜的服务生终于喊累了,他发泄过瘾了,确实也蹦达不动了,活脱一只耗尽电池的玩具跳蛙,他自动自觉地恢复平静。心绪如麻,他耷拉脑袋,万分的懊恼和沮丧,独自瘫坐在货箱上“呼哧呼哧”喘粗气。扪心自问,他有些茫然,不晓得刚刚过去的几秒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人们为什么不动声色,亮眼睛纷纷忽闪,他们的眼神分明意味深长,多么令人窒息的矜持,他对此感到困惑。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听到一句安慰的话,更加不敢奢望有人为他喝彩,尽管他深深期待。“唉,”悄声叹息,服务生先生把他那张汗湿晶莹的脸孔,搁置在臂弯里深埋进去,他哽咽着哀声哭泣,他像一只折断翅膀的白色飞鸟,无助地悲鸣。与其说,他是被悲伤迎面击落,倒不如说,他是被绝望等待的焦虑不安压垮了。乌云密布以后,终究降临暴风雨,他酣畅淋漓地发泄心中淤积已久的怨恨,方能恢复心境的平和。
满腔热情的餐厅服务生,无端遭人冷落和白眼,显得既尴尬又滑稽,他低头擦拭泪水和冷汗。人妖表情神秘,他偷偷摸摸挨近他,乖巧地坐在服务生身旁,倚靠他,陪伴他,他笑嘻嘻地望着他。好歹,人妖先生终于闭上嘴巴,他不再唠叨,总算服务生的演讲没有白费,至少还有一个人响应他。这一点小小的改变,果真是谢天谢地。众人依旧沉默不语,暗自伤神,心中的希望,白雪一般静悄悄融化。他们木然呆望,漆黑钢梁下活生生挣扎等待,却无力营救的年轻人吉祥。
蜃城,无数百合花朵般娇艳的生命,刹那间如花枯萎,纷纷扬扬凋零。抛弃青年吉祥,也不过是在蜃城这座海上坟墓,新添一朵洁白的百合。然而此时此地,他们面临此情此景,一个鲜活如花的生命,一个平凡青年的命运,却在大家的心目中那样的举足轻重,生命弥足珍贵。毫无疑问,倘若在吃人邪教的“圣城”,抛弃一个曾经并肩战斗的战友的生命,情同背叛和凶杀,同样令人发指。
寂静之中,心如明镜高悬,明光大亮,每个人都在心底深处,看得十分明朗。抛弃一个人?抛弃一条生命?抛弃一份情谊?自己得以逃生,或者说是苟且偷生,然后忍受终生忏悔的痛苦折磨,很显然得不偿失。
逃生?呵呵,逃生的路,又在何方!蜃城,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如果选择留下,货舱的情形,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凶险,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在于,如果挪到别处去,也不见得就安全。更何况逃命的路上,必然危机四伏,步步凶险。横竖横,“海市蜃楼”到处都凶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海茫茫迷雾肆虐,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怎么办?这似乎是一道血色书写的人生命题,只有问号,没有答案,它冷酷而又生硬,好像白闪闪的匕首摆放在众人面前,残酷的选择本身是圈套。“怎么办”压得人心痛,催得人心焦,令人沮丧,让人悲哀,压迫得人们越来越透不过气,反反复复的苦苦追问,无奈得直叫人痛心疾首。
哦,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吧,再等等看?一个古老的万能答案,在这一刻彰显魅力非凡。于是,大家伙儿自然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他们老老实实地等待,等待各自的宿命,自然而然地降临,他们选择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等待,便是要求命运先出招。因为能够做的,他们已经尽力而为,生存的机会,却迟迟不曾出现,俨如漆黑夜幕上久违的星光。他们唯有等待。
小姑娘安安静静坐在月光下,洁白纯真的她,好像可爱的瓷娃娃。她的父亲已然跟随燃烧的“乐普生”号渔船坠落蜃城山谷,沉入冰冷的大海。她心冷如水,不想再挣扎,她一心一意守护昏迷不醒的少年哥哥,这是她在这里最后的一个小伙伴。
小姑娘握住少年哥哥的手,她感觉到“小桔子”的这双手呀,悄然变得冰凉。想起静悄悄永别的光标哥哥,她下意识地缩紧身子,她在月光下越坐越冷,心里越来越害怕,等待让她感到越来越失望。恐怕“小桔子”哥哥,他是不会醒了。
仿佛是心有灵犀,少年紧闭的双眼,晶莹的泪水静悄悄滑落。“‘小桔子’呀?”小姑娘喃喃低语,她温柔安慰她的少年哥哥,“乖啊,不哭。放心吧,我在这里。我留下,保护你,我们是伙伴。瞧,多么美丽的月亮?哥哥呀,我们在一起,永不分离。”
女孩子天真纯洁的话语,月色一般温柔,林文湛听着禁不住怦然心动。他的眼圈红了,热泪盈眶。怀抱新生的宝贝儿子,逃生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海浪般翻腾在他心头,势不可挡。可是吉祥孩子,他该拿他怎么办呢?
他不关我的事,真是这样的吗?!
的的确确,抛弃他,决不会有人知道。只是从今往后,自己于心难安罢了。想想看吧,每当一轮明月当空照的夜晚,或是午夜梦回时候,再或是独自面对辽阔的大海,吉祥深深凝视的模样便会清晰浮现在眼前。扪心自责,这让人怎么能够受得了啊?
蜃城的一幕又一幕,那些曾经的故人和往事,光荣的,可耻的,崇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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