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溶》第41章


慕凌在成功消灭十八人后,身中两剑三刀,终于力竭,倒在地上,鲜血如流水染红了身下的泥土,像一朵暗夜里开出来的花,惨烈凄迷。
他一边挥刀一边向慕凌冲过去,墨寒在身边替他们防卫,他俯身下去,慕凌却摇头,断断续续的说出一句:“不要管我……任务要紧……”
他握紧拳头,青筋突起,却无可反驳:任务,当然是任务要紧,其他的算什么?难道还可以在厮杀中为自己的伙伴疗伤吗?
他猛地转身砍杀出去,满嘴苦涩,满眼是血,手心冰凉。
拼杀持续了两个时辰,到最后,九十六个敌人一个不留,全都斩杀干净。
夜色深沉如墨,正是黎明前的时刻,所有人都已撤退,带着战死的同伴,只有他和墨寒守着慕凌的尸体,默默的呆坐到第一线天光出现。
“墨寒,你说我们是不是错了?”陆明旸微微叹息。
墨寒神色冷漠,坚定绝然如万年的磐石,“我们没有错。”这世上总有些事需要人去做,需要人去承担去牺牲,既然他们走上这条路,就不可以怀疑不可以后悔。
“是,我们没有错,”陆明旸没有反对,“那么是谁错了呢?”他微笑,笑意苦涩,“我们就注定要为这个身份牺牲一切?”
他们原本也只是普通的人,如果不是命运多舛,也该有个幸福的童年,有慈爱的爹娘,有可爱的妻儿,可以每天晒着太阳醒来,过一个悠闲的下午,吃一顿美味的饭菜,然后安心的睡去。
没有谁是注定该承受苦难的,凭什么就是他们呢?别人无辜,他们就不无辜?
他们就注定要受尽苦难,熬过地狱般的训练终于成为一名优秀的杀手?然后为任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每天枕戈待旦怀匕而眠,闭着眼也随时准备着跳起来杀人?
“你后悔了吗?”墨寒目光犀利。
“不,我没有后悔,”陆明旸摇头,他不觉得他们所做的事情是错的,所以自然不会因此而后悔,“我只是找到了更值得我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他要离开。
“温宛梨?”墨寒若有所悟。
“是的,宛梨,”陆明旸回头一眼,仿佛穿透墙壁看见温宛梨宁静的睡脸,“我想跟她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他转过头来,看着墨寒,“还记得我师傅说过的一句话吗?”陆明旸眼眸湛亮,因着强烈的希望而灼灼发光,“他说,人不能为死而活着。”
他们杀人,他们拼命,他们不在乎受伤,因为他们早就想过为此而献出生命——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为了死而活着。
墨寒眼光微闪,陆明旸的师傅他怎会忘记?那个男人,任何人只要见过一面就无法忘记。
每一个初入无极门的人,都被分配到不同前辈手里学习武功和杀人技巧,他们称这些人为“师傅”。
陆明旸的师傅名叫易安,是一个很奇特的男人,总是笑容满面,身处最黑暗沉重的地方依然活得像云一样,清淡,随意。
但就是这么一个云一样的男人,最终也爱上了一个女子,为了跟她在一起,给她安定的生活,也提出了离开无极门的要求。
脱离无极门的规矩很简单,只要完成一个特别任务——他们称之为不可能的任务,超越甲级之上的、只有一线生还机会的任务。
无极门并不强制人永远留下,它自诩正义,也不怕会被泄露什么秘密——无极门是公开的组织,它甚至光明正大,不能见光的只是他们这些影子,只能生活在暗夜里。
易安挑战了不可能的任务,以他的武功和智慧,到最后也落到坠入深渊尸骨无存的下场,那个女子得知消息后,也在同一个地方跳了下去。
陆明旸是易安最得意的弟子,不仅性格武功,就连对待感情的方式也如出一辙,爱上一个人就痴心到底,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换取自由,然后跟她们在一起。
“你也要去送死吗?”墨寒盯着他,淡漠如冰的声音里有了激动的痕迹。
也许他一辈子也不明白,像陆明旸易安这些人在想什么,难道爱真有那么大的魔力,让一个人改变至此?
“我不一定会死啊,”陆明旸微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不去尝试的话,就永远要活在杀人与被杀的阴影下,说不定哪天出任务就再也不能回来,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拼一拼呢?也许他的运气比师傅好。
“假如你死了呢?”墨寒扫了一眼温宛梨所在的房间,“她要怎么办?”
陆明旸目光微黯,“即使我死了,宛梨也会有人照顾。”宛梨跟他们这些浪子不一样,她有很多家人和朋友。
墨寒冷笑,“你娶她就是为了让她当寡妇?”
“当然不是,”陆明旸回视他,眼神坚定如铁,“正因为我爱她,所以才娶她,所以才决心离开无极门。”无极门毕竟不是地狱,成功脱离无极门的人也不是没有,虽然百里无一,但已证明希望的存在——他相信他会赢,也绝对要赢,在这一场生与死的较量中。
“你——”墨寒心潮起伏,一拳击在他没受伤的左肩上,“你这个笨蛋!”
陆明旸假装呼痛,然后也回身一拳击在他胸膛,就像两个打打闹闹感情却很好的兄弟,如果生在普通人家,那该多么美好。
“墨寒你不必担心我,我不是冲动而为,”陆明旸抬头看着夜空,天上有一抹淡淡的云,于是他露出一个微笑,“我只是明白了师傅当年的心情。”
其实他跟师傅是一样的,留在无极门不过是因为没有其他值得眷恋的事情,因此在哪里都无所谓,但后来他们找到了想要珍惜的、想要守护的人,所以决定要离开。
“你可以说我自私懦弱,”陆明旸也笑如微云,清淡如风,“但后半生,我想为自己活一场。”
家国、天下,为此而付出的血汗和光阴他并不后悔,但他首先是一个男人然后才是一个士兵,所以为了宛梨,他从此要为自己而活,唯有这样,才能给她长久而安定的幸福。
墨寒久久的凝视着他,眼神几经变幻,终于沉静下来,“我帮你。”如果所有人的命都注定要葬送在这条路上,那么至少让陆明旸可以得到幸福。
陆明旸眼里有月色流动,柔软明亮,他用力握住墨寒的手,“谢谢!”
墨寒终究也不是一个心硬的人,即使不赞同他的做法,也依然愿意以性命支持他——墨寒明知道那有多艰难,随时会连他自己的命也陪进去。
但陆明旸没有拒绝,他只说一句“谢谢”——兄弟之间并不需要多余的客套,他说帮你就是真心要帮你,因为他就是想看见你过得好。
夜色更深,寒风扑面凉,但心却不觉冷,反而盈满了暖意。
“墨寒,要不你留下来做客吧?”陆明旸忽然笑的像个傻子,那么满足,“宛梨她有喜了,我就要当爹爹了!”这份喜悦当然也想跟兄弟一起分享。
墨寒看着他的笑,也不禁微微软下表情,“好。”
他从来不信天,不信鬼神,但这一刻却想虔诚的求一次天,拜一次鬼神:祈求陆明旸能够一直这样笑下去——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陆明旸终究是更适合活在阳光下的男人。
…………
作者有话要说:'霸:。。'
有句话说:人不仅要为活着的人而活着,还要为死去的人而活着
我们总是为很多的人事而活着,很多规矩很多顾虑,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所以其实很想能够为自己活一场,如果因此而抛弃一些东西,我觉得也是值得,
只要不伤害到别人,还能让自己和爱着的人快乐,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去做呢?
风雪前夕
温宛梨第一次见到陆明旸的朋友,自然很高兴,为了给墨寒留下好印象,所以笑得十分亲切可人,“墨公子好。”
墨寒不发一言,盯着温宛梨看了好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
温宛梨笑容有点僵,难道这就是物以类聚?明旸性子复杂多变,就连他朋友也阴阳怪气?
温宛梨这样想着,不由得瞥了陆明旸一眼,陆明旸回以无辜的眼神,暗暗的踢了墨寒一脚,冰块男终于开了金口,“梨姑娘好。”
肉包见家里来了陌生人,还是个气息如此危险的陌生人,竖着毛呲牙咧嘴的瞪着墨寒,墨寒听见爪子磨地的声音,淡淡的扫过来一眼,漠然如冰,带着常年的杀气。
肉包耳朵一抖,刷的收回爪子,夹着尾巴窜远了——都说人很懂得趋吉避害,看来猫也不赖。
总之墨寒就在温宛梨家住下了,依然是惜字如金,只爱以一双冷眼盯着人瞧,直盯得人心里发毛。
陆明旸其实有点为墨寒喊冤,墨寒天生就这副德行,不管是看活人死人,看花看草,眼神都同样冷冰冰,想当年他可不知以热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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