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你算什么东西(彼时花开)》第155章

话音刚落，满城哗然，面面相觑的众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惊异的脸——国家国家国与家，然而在国难当头时区区小家便不足为道了，但很多人却忽视了没有了千万小家何以组成泱泱大国！而他们也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个世世代代扎根繁衍的地方不是冰冷的城池而是只要想到便会觉得温暖的家。
“想必在场的人或有双亲幼小或有亲朋姊妹，你们好生想想，这个家庇护了你们千秋万代，而你们又为这个家做过些什么？”
“现在你们回头看看，这个赐予你们平安和乐保护你们子孙和乐的家，在不久的将来就要被敌军的铁骑踏平被敌军的军刀刺穿亲人的血肉……到那时何以为国何以为家？”
众人下意识回头，身后日夜相伴的角楼街道一如往常，然而却有太多的人目光仿佛穿越了那些青砖红瓦的层层阻隔落到了满目疮痍尸横遍地的修罗地狱！冷汗岑出不穷，所有人猝然回神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重重跪下，齐呼：
“求将军保佑洹城老少不被敌人侵占！”
“不！我不是翌楚的将军也没有办法保佑你们，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军师罢了……能保佑家园的只有你们自己！初云人数众多实力雄厚，我们尽力一搏也许只有一半机会，但若是我们悲观绝望便只能任其宰割！有多少人的子孙亲朋战死沙场？又有多少人还要死在敌军的战刀和铁骑之下？！”
“每个人都不会想要战争，曾经的我同样在鲜血和硝烟面前因为懦弱而选择害怕和逃避，然而我却没有想到因为我的软弱让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城楼上风声呼啸，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原本笔直的背脊骤然间弯曲下来，她垂下头瘦小的肩膀微微颤抖，在居高临下的城楼上她重新撕裂那层血肉模糊的伤口，最后一次容忍自己的泪水和悔恨。
诺大的场地上寂静无语，所有人都在仰头观望，这个逆着光影的女子在以怎样的魄力压抑着自己的悲伤，只短短一瞬她又再次抬起头来，目光中的凌厉与坚强让众人皆是心头剧震，仿佛彻底蜕变展翅高飞的雄鹰。
“她们的离去让我明白了，所谓的害怕和逃避停止不了战争，反而会让我们失去更多。还让我明白了，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身边的人，只有你们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的家园和亲人……现在我问你们，愿不愿意这场战争不为国仇不为忠义，仅仅只是为了保护家园和亲人奋力战斗一次？！”
——不为国仇不为忠义仅仅只是为了保护家园和亲人奋力战斗一次！
城楼底下隐隐瓒动的乌黑发顶突然像施了定身术般半仰着头纹丝不动，不知何时鸦雀无声的人群中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啜泣，紧接着一只乌黑脏污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手臂鹤立鸡群的伸出来。
“我愿意！我的父亲和哥哥全都战死沙场，他们都是英雄！而现在，我要背负起他们未完成的心愿守护这片养育我们世世代代的土地……纵使埋骨黄土，来生，他们也会以我为荣！”
厚重的压抑蔓延到每寸空气，沉默了几乎一个世纪之久无数涕泪交加的人们纷纷伸出毫无寸铁的手臂奋力高呼：
“我愿意！”
“我愿意！”
“我们愿意！必将为了自己为了亲人与敌军决一死战！”
人民才是国家千秋万代的根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场战争即使仍是白骨累累荆棘丛生，但是可以看见胜利的曙光已经穿透浓黑的云层渐渐照亮了这片龟裂动荡的大地。
她侧头，望着晨曦乍现的方向也微笑着举起手掌。
……
“皇上……你听！他们都在喊愿意！”无人注意的街角，一顶毫不起眼的尼龙马车停在阴暗处，农夫打扮的武将满面动容的掀开轿帘，直指相距不远的城楼甚至忘记了君臣之礼，颤声道：“林姑娘、林姑娘成功了！”
“我知道。”谁料，侧卧在软垫上的男子面容异常平静，仿佛对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料，只是淡淡接口：“从一开始我就相信她！”
“现在，仓竭也同样相信，不久的将来皇上和林姑娘会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国度——那里，会充满自由平等……和爱！”
第二百一十二章　倾世之战
“现在，仓竭也同样相信，不久的将来皇上和林姑娘会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国度——那里，会充满自由平等……和爱！”
“仓竭，军人流血不流泪！”楚凌轩挑眉，声音虽冰冷目光却划过浅浅的温暖。
武将下意识的摸脸，粗厚的掌心里居然摸到一片湿润的触感，自幼父母双亡，抗战杀敌无数的大将竟然在此时此刻也是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她尴尬无比的干笑，搓着手跳上车辕，在哒哒的马蹄声中将泪水一点点风干。
然而，在他放下轿帘的刹那，软垫上的帝王猝然睁眼单手挑起窗帘，一言不发的望向城楼，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恋恋不舍得收回目光，眉头紧皱的抚上胸口，随着车身的颠簸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洋洋洒洒的落在雪白的衣袖上触目惊心。
光线打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处，小麦色的肌肤上无数晶莹剔透纤细娇弱的花朵，缠绕交错花叶相抵，明明该是清丽至极的色泽，偏偏却又如曼陀罗般妖娆蛊惑让人移不开眼。
他微敛眼眸，染血的手缓缓移向左胸，宛若想到世间最为美好的场景，不染纤尘的轻扬唇角。
“楚凌轩！”
“恩？”
“我有没有说过一件事。”
“什么事？”
“我很爱你呀！”
“你说什么？！”
“我很爱你呀楚凌轩！”
从那个时候他终于放下心地萦绕多年的阴影，开始相信这个世界虽然有黑暗但同样存在着矢志不渝的真爱——正如她用生命爱着他，而他却甘愿用整个灵魂为她的幸福做铺垫。
——
光潜十八年春，预料之中的大战终于在早已动荡不堪的栖盟大陆上大规模爆发，初云几乎倾尽兵力穷追猛打，四面八方涌进的二十万大军从罗裕出发短短十天迅速占领了六个重镇，果真如预料般开始向洹城挥兵，城守早已举家逃走徒留下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而临近的城镇也是人人自顾不暇。
初云佚亲自领军势如破竹，捷报连连，翌日士气大振的将士挥舞着大刀直向洹城ting进，高高的城楼上乌云压顶，原本这座丧失了领导者的城市竟然在数十万大军压境之时，展现出临危不乱的魄力与惊人的爆发力。
初云佚一声令下，所有枕戈待旦的士兵将抬起的辕木砸向紧闭的城门，然而在令人忐忑不安的撞击声中，城楼上突然涌现出无数城中居民，没有弓箭就砍掉自家屋后的竹林，没有盾牌便融掉自家吃饭的铁锅，上至年迈迟缓的老人下至幼小稚嫩的孩子几乎所有的人都倾力参与到战争中。
“搭梯！破城！”年轻的帝王面色凌然猛地挥动手中的战旗，一声令下后数百小兵扛着重达百斤的竹梯瞬间搭上城墙，顺着梯子攀爬上去。
然而，还未爬到中央便被从上而下迎面泼来的滚油活活烫死，直接压在紧随身后的同僚身上，紧接着熊熊燃烧着的火把扔下，凄厉如鬼的惨叫声夹裹着巨大的火球从竹梯上落下，顿时便没了声息。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人肉烧焦的刺鼻臭味，很多人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皆掩嘴干呕，一时间竟忘记了进gong。
“放箭！”初云佚眉头紧皱，一把抓过身侧士兵背上的箭努，拉弓搭箭向着城楼上直she而去，只听得一声闷哼所到之处楼上的人应声倒地。
这一箭让呆愣的人霎时反映上来，列阵放箭，闪着寒光的箭努仿佛绚烂的烟花纷纷在高高的城楼上陨落。
一排排人墙倒下去，又有无数血肉之躯重新站起来。
火把嗖嗖而落，点亮了昏暗阴沉的天空，大片大片的乌云层层叠叠盘绕在头顶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痛苦哀嚎的声音和人肉烧焦的诡异气息。
“翟六叔，怎么办？！底下的兵太多了……我们、我们怕是支撑不住了！”眼见城门在剧烈的撞几下就要不堪重负的倒下，面容稚嫩的虎子胡乱抹掉脸上殷红的血迹，将倒下的尸体堆积到一处，黑白分明的大眼渐渐浮现出对未来的迷茫和对死亡的恐惧。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即使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守住洹城！”众人推举出来的领导翟六抬目远望连绵起伏的山脉，沉声道：“记住！这里是我们的家！”
是啊，这里是他们世世代代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是千百年来繁衍生息的地方……这里也是有父母亲人的地方——这里，是他们的家！
绝望疲惫的人们再次燃起熊熊的斗志，是死要保卫他们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