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恕》第50章


他)恍)然(网)一笑,然后很郑重地询问莲依:“莲依,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莲依咬着嘴唇,看了他许久,又看了看我和她姥姥,就这样,眼眸在我们三人脸上不停打转,迟迟做不了决定。她姥姥也劝道:“莲依,你就去吧,姥姥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替我担心。”莲依听她这么说,眼眶陡然湿润。又思索了片刻,最后总算是下了决心:“对不起,爱德华,我不能跟你一起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我姥姥,还有少爷和少奶奶,我不能扔下他们一走了之,真的对不起……”
“莲依!”我和她姥姥都同声唤着她,我们不想成为她获得幸福的阻碍啊,可她决然的脸庞表明她心意已决,我拉着她的手,一切感动尽在不言中,我又何尝舍得她离开呢?只是现在有逃离的机会,我希望她能逃的越远越好,否则以后想要抽身就来不及了。
爱德华本是满脸期待,莲依的决定让他的神色顿时黯淡,不过很快,他像是想通了般,无奈地微笑道:“其实我早就猜到结果了,这样的莲依才是我欣赏的好姑娘。既然她不肯离开,那么只有我留下来了。”
莲依心头一喜,怯怯地道:“你真的愿意留下来?”爱德华含笑颔首,“不过不是现在,我这次回来只能呆几天,我父亲在美国的事务我还要帮忙打理,短期内可能不会再回来,等我那边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一定会再来中国的。”
我和莲依咧嘴傻笑,守得云开见月明,阴霾了一年的天空总算开始放晴了。
第二天,爱德华就带我和莲依去了一家洋行,那家洋行的老板与他父亲有些交情,他便托老板给我们安排了两个文职工作。
这家洋行主要是做货运买卖,类似于现代的物流运输,我在现代学的一些基本知识还算有些用处,莲依则要完全从头学起,叫苦不迭,说做粗活还比这伤脑筋的工作轻松些,可爱德华哪舍得再让她帮别人洗衣做饭呢。我也不停做她的思想工作,既然决定要和爱德华在一起,就要尽量提升自己,跟上爱德华的脚步,要不然,怎么□德华的贤内助呢。她抱怨归抱怨,学起来倒也用心。
本来爱德华也替善渊安排了一份轻松的工作,可他想得太透彻,知道别人肯要他完全是看在爱德华的面上,他自尊心强,宁愿靠自己,也不想接受这样的施舍。我们都无可奈何,也由着他了。
至于那些孩子,爱德华也帮他们找到了更稳妥的地方,是一家基督教会创办的福利院,都是有钱的达官贵人和外国人资助的,条件自然比跟着我们好多了。孩子们临走的时候都哭成一团,不肯离去。后来想到留下会给我们增加许多负担,纵然有万般不舍,最后还是跟着福利院的人走了。
昔日童声趣语的大院空了,静了,当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学堂的时候,总是想起他们欢乐的童颜,想起曾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那些人,那些事,不经意地就萦绕脑海,挥之不去。
安顿好一切后,爱德华再次离去。我和莲依很努力地在洋行工作,工作开始慢慢上手,我们的日子似乎正朝向光明大道驶去。
好景不长,爱德华走后不久,洋行老板就把我和莲依叫进办公室单独谈话,他递给我一个装了厚厚一沓钱币的信封,恳切地拜托我们:“二位小姐,对不住,我不能再留着你们了,金领事虽然跟我有交情,但杨家更是我们的大客户,杨二少爷已经对我下了死令,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得罪杨家啊。这些钱够你们一年的薪资,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吧。”
我没接信封,沉默了几秒,笑道:“老板,我明白你的难处,可是这些钱我们不能收,谢谢你这些日子的关照,我们走了。”
我拉着莲依朝门口走去,老板又叫住我们,硬把信封往我手上塞,“还是收下吧,要不然爱德华少爷会责怪我的。”看着他左右为难的矛盾神情,我还是双手一推,“老板,你放心,爱德华不会怪你,我们什么都不会跟他说的。”
老板动作僵滞,讪讪地笑着,无奈中带着歉意。我们礼貌告辞,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心里并没有太大起伏,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这件小事算不了什么,我的心已经练就的很坚毅了,抑或是麻木。
爱德华估计是对他父亲隐瞒了莲依的事情,即便洋行老板辞退了我们,金领事也没把我们两个小女子放在心上。我和莲依又重操旧业,日子也不是没法过。
民国二十年,也就是一九三一年八月,长江决堤,武汉全境被大水淹没,一时间,人畜漂流,房屋倒塌,淹死者无以数计。我,善渊,莲依和谨儿侥幸存活,大太太和莲依的姥姥年迈形缓,自救乏力,善渊营救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大水卷走,吞噬。
洪涛滚滚,大地陆沉。“大船若蛙,半浮水面,小船如蚁,漂流四围”一这就是汉口陆沉的真实写照。
我们四人辗转流徙,沿路到处是啼饥号寒的灾民,我们经历了有生以来最艰苦的逃难岁月,逃到与四川交界的一个小山村,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同年九月十八日,日本关东军趁张学良调动东北军主力入关参加中原大战留驻华北之机,由司令本庄繁亲自策划,在沈阳附近的柳条湖破坏了一小段南满铁路,诬蔑此为东北军所为,当夜向沈阳北大营的东北军发动进攻,史称“柳条湖事变”又称“九一八事变”。①
三镇淹没水中达两月之久,十月,洪水褪去,我们回到满目苍夷的汉口,所有被水淹的街道尽是泥浆,陆续回来的商户都在铲除淤泥,清洗、整理铺面。我们的房子被冲垮了一半,还有一半也微微欲坠。稍微修葺了一下,我们还是住了进去。
此时的我们一无所有,几乎被困入绝境。政府也没有组织任何救灾活动,全靠善渊以前的同僚给我们送了点口粮,饥一顿饱一顿的勉强支撑。
被水灌过的房内非常潮湿,我们身上都生了癣疮,十分难受。我总算明白为何在现代看到的那些摄于民国的发黄陈旧的照片里,人们几乎不笑的,都是一副瘦骨嶙峋,苦大仇深的模样,因为时刻都在发愁生存的问题,哪还有时间和心情笑呢。
至少,我们是很少笑了,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微笑的能力,成了一个漠然的面瘫。
人祸天灾过后,空前的国难紧接袭来。
日军占领东北后;中国政府向国际联盟控诉日本侵略;为转移焦点,日军于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由海军陆战队进攻上海闸北,一二八事变爆发。驻守上海的国民政府军第十九路军(粤军)在陈铭枢、蒋光鼐、蔡廷锴的带领下展开回击,蒋中正也立即派张治中率第五军(中央军)增援上海,双方陷入僵持。二月二十八日,英国、法国、美国三国公使介入调停。五月五日,中日双方签署《淞沪停战协议》,规定中国国军不得驻扎上海,只能保留保安队,日本取得在上海驻军的权利,参与抗战的主力国军第十九路军不得不离开上海。六月,日本军阀全部退回日租界。
但日本军阀在中国北方的军事行动并没有停止,并将军队开进长城一线,进犯热河、察哈尔两省,史称“长城事变”。一九三三年一月,日军进占山海关,开始向中国关内进攻,热河省会承德遭到袭击,仅十余天即告陷落。蒋中正即令驻守平津的西北军第二十九军宋哲元率部抵抗,并派中央军第十七军军长徐庭瑶率所部三个师北上参战。
同年五月,日军向察哈尔进攻,并一度占领察北重镇多伦,不久冯玉祥和吉鸿昌发起组织的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经过五天的激烈战斗夺回多伦,并将日本军阀驱赶出察哈尔,保证了长城战事稳定。五月三十一日,中日签署《塘沽协定》,中国守军退出热河和冀东,日本打开了通往华北的大门。②
北方战事不断,华中中心武汉经过两年的恢复期,渐渐走出了萧条,只是再也回不到鼎盛时期的辉煌了。
——————————————————————————————————————————
①②摘自抗日战争资料。
恨离别(三)
善渊曾经说过,要我给他三年时间,三年后会给我创造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环境。他说那话的时候是一九三0年,眼下已经到了一九三四年,四年时间过去了,我们的现状并未得到任何改善,甚至因为战乱,比起以前的日子还难过些。
我对苦难早就习以为常,也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能大富大贵,只盼着相依为命的四人能健康平安地活下去。可他不这么?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