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女西游记》第91章

吴刚不是凡人，是谪仙，犯了错误被贬到人间，法力尚存的那种，只要他愿意，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他唯一的要求，是带上我。
他说，我太聪明，又开悟了，不带在身边，迟早要惹出祸端。
于是我也来到了人间，看着吴刚在小姮父母所在的国家里一步步地升上去，打仗，立功，最后皇帝禅位，他成了一国之君，小姮自然是做了皇后。
看得出，小姮很快乐，人人都夸赞她美，赞她得了一个好夫婿，恭恭敬敬地称她为“姮娥”。
吴刚呢，小姮快乐，他就快乐。
他们幸福地生活着，直到第一丝周围悄悄地爬上了小姮的眼角。
她开始惊慌失措，身边的丈夫为万人敬仰，英武如昔，而岁月却已经开始消磨她绝美的容颜。
为了让她高兴，吴刚找遍了灵丹妙药，但也只是减缓她衰老的速度而已。小姮越是焦虑，吴刚找药就越是辛苦，常常几个月都在外边，不回皇宫。
我自是不理解小姮，吴刚都没有嫌弃她，她着急个什么劲？想长生不老，就修炼呗！偏偏她又吃不得苦头。
四六回　一魂一魄　（4）
这样的情形延续到第七个年头的时候，我的人化之术修得差不多了。一日，小恒路过我猪窝的门口（虽然是猪窝，但是作为一个国王的宠物猪，我住的地方比一般人住的都豪华），她定住了脚步。
“你是谁？”
这么多年，不认识了？我看看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才意识到现在自己是人身，而她是第一次见。
“我是朱小烈。”由于这身子只是六岁孩童的大小，不免的，声音有些稚气。
“怎么可能……”她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看着我的脸，表情有些复杂。
“我是猪精。”我说完，摇身一变，变回了原来野猪的样子。
“你变成人的样子，真好看。”她的声音有些生硬，“但是按人的规矩，你得穿上衣裳。”
接下来，她就走了，不一会，就有一个丫头捧了衣裳过来，刚好是我变成人的时候。
“这是皇后娘娘给姑娘备下的衣裳。”
接下来的几日，小恒来看我看得有点勤，勤得连外地赶回来的吴刚，也不得不直接来我的猪窝来找她。
“她变成人的样子，真美，还是个小孩子就这么美，长大以后怕是更加美吧。”小姮喃喃地念叨着，有些失神。
吴刚把东海的珍珠碾成粉末，帮她捣成药泥，说：“她是妖精，想要多美就有多美。”
“是吗？”姮娥若有所思，盯着我的眼神，让啃着果子的我，差点被噎着。
“那，我比她美吗？”
吴刚也没多想，他是个不会说谎的老实人：“她和你的美法不一样。如果你不是那么想要权利和荣华，不是太在乎这皮相的话，你可以更加美的，美不能光看外表……”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为他看到小姮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不美，只是……”
“够了，吴刚！”她一把将吴刚辛辛苦苦研磨好的珍珠粉全数打翻，“我要你去找仙药，现在就去！我受够了这些徒劳无功的凡品，吴刚，你不曾经是仙人吗？怎么会连不老药都找不到？”
吴刚说：“不是我找不到，而是凡人没有这种机缘的，吃了仙药是会被天命所罚。”
“那就看着我这样老死吧！”小姮说道，“或者我干脆就死在这个年纪，至少来瞻仰我仪容的人不会看到一个老太婆！”
吴刚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说：“我去找仙药，只不过，要去的时间比较长。你一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四七回　悔偷灵药　（1）
四七回悔偷灵药
吴刚找回了仙药，满面打着厚重的香粉遮皱纹的小姮扑了上来，将仙药抢在怀里，按照吴刚说的用法服了，欣喜地看到自己的面容在半刻之内回复少女时的光景。
她乐疯了。在自己的寝宫之内旋舞，穿上她好久没穿的羽衣，跳起那支闻名天下的霓裳羽衣。
吴刚看着那绝美的舞姿，脸上的表情就有些落寞。
“老婆高兴了，你怎么不高兴？”我问他。
“你还是小孩子，有些道理并不懂得。”他说。
“啧啧，我年纪也算是不小了。”我感叹道，看到他黑色的袍子裂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竟还在渗出来。
“看来你为这仙药，费了不少功夫。”我变成人形，帮他包扎伤口。
“好啦，我们没有人类那么脆弱，但是伤口不治，很难愈合的。”我说着，却见他定定地盯着我。
“怎么了？”
他猛然转头，脸上有可疑的暗红色，被他黝黑的肤色遮着，不是很明显。
“哈哈，吴刚，道行不到家，受点小伤就发烧了是吧？”我嘲笑着他，他清了清嗓子，躲开了我准备搭上他额头的手。
“我没事。”他说，“小姮说的没错，你长大的样子，确实很美。”
“你眼瞎了吧？”我笑他，我的人形已经和十五岁的女孩子差不多，但绝对不是嫦娥那种变态的美法，加上经常仗着国王义女的名号，在军队里和一群大男人厮混，常被他们取笑我“俊俏”的。
然而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我的脸也逐渐发烫。乖乖，吴刚的病该不会染到我身上来了吧？
“脆弱的人类。”我说，变回猪身，钻到花丛里晒日头睡觉去了。
小姮的心情很好，连带着她和吴刚的日子也幸福起来，第二年的时候，姮娥一口气给吴刚生了三个儿子，由于仙药的关系，她依旧保持着少女时的体型，也成了国民心中不老的神话。
于是，人们都称她为“嫦娥”，意思为“永恒的王后”。
然而，身为国王的吴刚，在不面对嫦娥的时候，脸上的消沉，却一天比一天明显。
嫦娥最喜欢的是办一个个赏花典，在万花丛中，月光之下，她翩然起舞，让所有人赞叹她的舞，她的美。
吴刚则常常到皇宫里的一片竹林中，练气，有时什么也不做。有一回，还好他在，不然我就要被一个穿着绿衣裳的白胡子老头吊起来打。
那日，我照例啃完笋子，在竹林间睡大觉，脑袋就狠狠地挨了一记，顿时就起了一个大包。我跳起来，看到那个老头拿着竹杖，气得指着我，手在发抖：
“畜生啊！暴殄天物！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你！”
四七回　悔偷灵药　（2）
我撒腿就跑，那老头竟然跑的也不慢，也会法术，一根竹枝就卷住我的脚踝，将我倒吊起来。
他义愤填膺：“照你这种吃法，这片林子迟早要被你吃空！”
“臭老头，谁怕你！”我冲他做鬼脸，输人不能输阵。
老头的竹杖高举：“好，今天我就教训教训你！”
“竹翁且慢！”吴刚恰好赶来，握住了老头的竹杖，“我替这孩子给你赔礼。伤了的笋子，我会每日三次撒下灵泉，促它们复原。”
老头看到他，脸色更坏，但是不敢造次：“哪敢劳烦战神大人大驾，一不留神被封印了可就麻烦了。”
他一收法术，转身就不见了，我就这样掉了下来，本以为会摔疼，不料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他的体温烫得我有些失神，张口结舌：“还……还好你来，不然铁定被打。”
吴刚若有所思，待回过神来，放我到了地上。
我揉揉脚踝，说“那老头也真小气，不过吃他几口竹子，至于这样么？”
吴刚笑道：“那是绿竹翁，笋子就像是他的孙儿，你在每一个竹笋上都只咬最嫩的一口，他当然要生气。”
我愣神，吴刚却以为他教训得重了，赶紧说：“我不是要训斥你，只是说不要浪费。”
我说：“没有，我脸皮厚着呢。吴刚，我只是觉得你好久没笑了。”
他沉默了一阵才开口：“神仙本来就不该有多少情绪的。”
“你是神仙？你是被开除的神仙！何必再守那些破规矩！”我说道。
“太多的情绪波动，对修行不利，你也没办法升仙。”
“我才不想升仙，大妖的法力比小神仙强多了。”我坦言我的不求上进，这些年吴刚没少劝我修仙，我就是不干，教我的法术我倒是用心学了。
吴刚没找到反驳我的话，“随你吧，或许当妖精真的比当神仙要快乐。”
他话说完，就转身离去，我突然觉得那魁梧的身影，说不出的疲惫。
不知什么时候，吴刚的朝廷里，多了一个叫做逄蒙的家伙。吴刚不爱理朝政，逄蒙就趁机掌握了大局。他表示，对吴刚是忠心耿耿的，我却深不以为然。
他升得快，不过是每一次赏花典他都参加，每一次都坐第一排，每一段他都鼓掌，而且鼓掌的声音都是最大而已。
于是嫦娥就喜欢他了，常常在吴刚面前说他好话，而吴刚呢，他的小姮喜欢什么，他就做什么。
我没有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念头，真正和逄蒙对上，是因为那家伙吃饱了撑的，说封我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