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黄土》第81章


李新华带着几个人也正在脑畔上务弄枣树。
探亲回来,新华借着新春之际先带人把南坡被毁的果树苗都补栽了,就赶紧转到枣树林来扩种枣树苗。去年枣树丰收,受到众人夸赞,她就想把枣树林再扩大一些,把那些洇出的枣树苗移植出来。平台已不能再扦插了,太密了不好。紧挨枣树林的上方东崖畔有一溜撂荒地,问了老申,说可以,就把枣树苗移栽在那里。栽得横平竖直,打上了地埂,忙得不亦乐乎。正碰上元兵也在那里勘探地形。
新华对元兵的战备工作还是挺感兴趣的,看着元兵像个军官一样严肃、认真的在标注方位指挥测量,那么专注、那么一如既往,一种爱慕之情总会油然而生。这是父辈们共同的战争洗礼对他们的传承。
新华凑过去看他们的图纸。元兵有一个轻微的遮掩动作。不过是一张民防工事草图,连准军事标准都够不上,要说有什么军事秘密,也不至于防着新华吧。新华有些尴尬的站在旁边。元兵没有理会,继续与其它民兵商讨着地道的路线方向。
新华是一个天资极其聪明和敏感的女孩。她忽然感到此事那里有点儿不对劲,是元兵对她的冷淡?不至于,那都是忙的。那工程有什么问题?这两天为东山的事大家闹得有点儿别扭,也不至于,一年多来集体灶也没少闹别扭,不都过去了。
她向老灶房脑畔边上走去。
枣树林平台就在原来老灶房的上面,老灶房旁边就是库房窑洞。站在脑畔边上就能一览无余的看到老灶房和库房等窑洞围起的院子。
李新华站在库房脑畔上转身向脑畔山望去,寻找东崾岘的位置。因为她听过元兵的战备部署,入口就在脚下的库房,地道出口一定会在东崾岘,那里紧挨着北去的官道。
半晌午,阳光刺的眼睛生疼,晃晃的从崾岘的缺口冒出一道光斑,眯起眼睛,瞄着那光斑形成的一条直线,正好通过她新栽的枣树苗到达枣树林平台的中心。也就是说地道要在枣树根下通过!
热血冲头。那条直线上面有新栽的枣树苗,下面就是那茂盛活了几十年的老枣树。老杜拔苗的情景又显现在眼前,一想到它们被砍掉树根,渐渐枯死的镜头。新华那颗柔软的心就不能自制。
新华跑到正在观测的那群人跟前,抢过那张图纸,指着图上的那条红线,喊道:“必须改道,不能从枣树林下通过!”
众人惊呆。元兵倒是不紧不慢的拿过图纸:“你凑什么乱子,这可是军国大事!”那口气就像陕北汉子对家里的婆姨。
这口气更加激怒了新华:“那可是一条条的生命!”
“打起战来,我这些士兵的命可比你那些破枣树重要得多!”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什么破战争,仗没打起来,山剃光了、树砍没了!”新华气疯了,元兵说她的“破枣树”,她就说他的“破战争”。
“你他妈再说战备的坏话,我把你绑起来送公社,你信不信。”元兵也气疯了,他不允许别人玷污他对战争的崇敬。已绑了白增喜、差点儿绑邢飞,谁敢阻挡他的战争他就要和谁拼命。
新华两眼双瞪,浑身发颤。自小到大从没人对她这样说过脏话,况且是她最亲近的人。木木的不能动弹。说不出一句话来。腿一软跌倒在地。椒花赶紧跑过来将她扶住,燕子过来掐她人中,喉中一阵咕噜,燕子椒花赶紧扶起,一阵急咳吐出一地的痰水。
春耕大忙,上山春种的;打坝修田的;备战施工的;村里没有一个闲人,都忙着各自的活什,谁也顾不上谁。
挖地道比东山工事挖起来艰难多了。第一是距离过长,工作面狭窄,有力使不上;二是脑畔山土质复杂,常出现成群的土垉,就是那种打知青窑时出现的圆石灰蛋蛋,震得民兵各个虎口崩裂。再有就是地下树根太多,这是脑畔山不同于其它山坡的一大特点。
先人当初在此落户时就是看中此山树木参天,即是躲避战乱的隐僻之地,也是遮阴避风的好住处。渐成村落后,其它山头都砍伐开荒,脑畔上的树却迟迟舍不得砍,就因为多数人都住在脑畔山。直到近代,战乱灾荒连连,人口渐多,脑畔上的绿植也渐遭伐戳。合作化后,脑畔的土地因为离家近,尽成了自留地,树木就精光了。也许是祖辈们存了点恻隐之心,还是其他什么自然或人为的原因,留下了山顶上一株孤零零的大柳树和平台上的枣树林。
脑畔山的坡面成了耕地,地面的树枝自然清理殆尽。但是地底下,却是根网遍织,地道经过,只好连砍带锯。多数是枯干的老根,也有新鲜的嫩根,那就是成长茂盛的枣树根了,想绕过去都难……
天渐渐地热起来,新华病又犯了,不能干重活,但还坚持坐在枣树平台上,指挥果树队的女子们干活。
早晨的阳光顺着东崾塮的缺口照下来,形成一道刺眼的光线,这光线顺坡直射,穿过枣树林,正好照到库房脑畔上坐着的李新华。就在这条光线的两边,老枣树的叶子变黄,纷纷的下落。上边坡上新栽的枣树苗明显和别处不一样,根本没有了绿油油的春芽,新枝干枯。这种现象就都集中在一条线上,直直的通向东崾塮。
新华瞪大了眼睛,心难受的,想像白增喜那样哭嚎,她哭不出来,堵得她难受,往前一倾,吐出一口血痰,又晕倒在山上了。
文莉同邢飞赶上驴车送新华到县医院,转了几科,做了几项化验,都诊断不出啥病。最后到了神经科,问了些症状,说经常晕倒。看化验指标都很正常,不像是血压、血糖的问题,再问晕倒时什么感觉,意识怎样?说,忽然就没有了力气,软的不行,手脚脖子都不能动弹了,心里堵得慌,但是意识非常清醒,旁边人说话都能听见。医生又仔细看了她的眼睛、口腔,活动了腰背、四肢、脖颈,说,不是什么大病,可能是癔病,年轻妇女常见,多休息、别激动,心放平和。开了些药回来。燕子一看,这不就是些淀粉吗?大家面面相视,心存疑惑——新华是不是得了精神病?
驴娃娘心疼的天天踮着小脚来新华窑问寒问暖、照顾吃喝,逼着吃那没用的药片,陪着说些没用的话语,亲娘似的照顾把新华的心又暖和过来了。
地道挖掘艰难,新华生病以后,急着在平台补救那几棵老枣树根,其实已无济于事,元兵心痛,地道工程进展缓慢。
第十一节 京城干部和豆母骨灰
京城要来带队干部的消息在知青中间流传,引起知青们的一些小小波动。
天渐热,正要开锄时,公社广播,请各大队派人来公社接京城干部,特别指明冷庙沟的金解都要一起来。
老胡腿疼得越来越厉害,熬硝的活计一旦生火就停不下来了。今年旱象越来越厉害,俗话说“锄尖儿底下有水水”,队里打算全村动员上山锄地,所有干部各分一摊,箍定麦收前要锄完头遍。因此,老胡对树青说,你们知青派一个人去就得了。
柳树青在灶房睑畔一说,没有一个人有兴趣跑一趟。几个会赶车的男生,老四不在,元兵、树青腾不开身,邢飞刚送新华从县里回来,不想再跑那几十里路去接一个素不相识的京城干部,就说:“建光你原来就是班干部,过去跟上头联系的事不都是你跑吗,你去一趟得了。”即是实情,也有点调侃。大家也都诺诺。
建光说:“那好吧,我跑一趟。”他听到很多传言,包括要选拔知青先进、开展招工的事,去一趟正好打听清楚。
树青说:“豆子没回来的事,先别跟干部说。就说他出民工了。”
建光说:“那还用你说。”赶着车上公社去了。
怪了,各队像约好了似的,来公社接干部的都是知青。多日未见分外亲热,互相交流着各种小道消息,包括这些京城干部的信息、各队分红的信息、病退返城的信息、招工的信息……有些人问起为什么专门叫金解都来,建光说他也不知道。
京城带队干部领头的是个女的,姓杨,说是京城一个区委的领导,很精干,像个参加革命的老干部。一看来了这么多知青,就召集大家讲了一通话。介绍了最近□□召开的陕北地区知青工作座谈会,谈了中央派京城干部来的意义和要求,当前形势和有关政策。……
建光听着有点烦,这些大道理听得太多。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知青要在农村扎下根,必须具备共产主义的先进思想,必须有组织性、纪律性、必须有集体观念。集体灶是一个好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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