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水云都》第50章


他静立了片刻,在众人的阻拦声中,缓缓摘下了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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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二十八章 。。。
“将军!”底下的士兵见到他的动作,全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大声叫喊起来:“将军!不能跳啊!”
“叶勋!”始终没有开口的旗云蓦地爆发出一声呼喊,她并没有挣扎,声音却宛如腾上云霄的清凤,瞬间传到了对方耳中:“你不能死!你答应我的!”
叶勋动作一滞,脚下的头盔滚动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他亦没有动。
隔着火光与城墙的距离,旗云远远地望着他——哪怕是在连天的火焰与杀戮之中,叶勋身上高山松柏般的气质依然没有丝毫淡去。他的存在是如此坚定而高洁,就像一场明知不可能却仍要忍不住沉沦的梦境,在每每绝望失意的时刻给予人足以坚持下去的希望。
没错,叶勋是她的希望。不仅是她,还有城内的四十万军队,以及身后无尽的百姓……旗云的视线慢慢滑落至周围的士兵身上,她依次地看过他们——这些年轻的脸庞,或是沾满血污,或是遍布伤痕,然而无一例外的,这些人都保有了一份冷静与坚决。从他们的眼中,只看得到不惜一切地坚毅,哪怕城头火舌乱窜、走石飞舞,依然坚定不移地奔跑在自己应循的轨迹上。而这一切存在的前提,都是城头上的那个人——叶勋是他们为之奋斗的直接缘由,他们追随着他,不光是因为他的功勋和地位,更是因为他给予的希望!
在这样的时候,旗云并没有悲伤。相反地,她感到一阵无法泯灭的快意与骄傲!这种骄傲是眼前的这些士兵给予的、是城头上孜然而立的人给予的,为他们的热血、为他们的奋不顾身,更为叶勋所带给的这一切一切!
她禁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冰凉的脸庞绽出一抹笑意——他们或许并不需要她,却绝对不能失去叶勋。就像他说的那样,为了需要被守护的那些人,哪怕用生命去换取所有人多一天的生存希望,也是值得!
旗云垂下眼,在刀锋的逼迫中从容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的指尖停留在温热的地方,隐约还能感觉到衣衫下传来的微弱脉动,一声一声,像是生的愿望。
她知道这里面住了一个全新的生命,数日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着要保护它,而现在……它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必须为这个世界作出牺牲。这又是何等的不公?旗云怆然一笑。
扬起脸最后看了叶勋一眼。他的长发在城头的风中飞散凌乱,身形挺拔、面容却模糊不清。
旗云轻轻启开唇瓣,吐出两个字:
“珍重。”
话一出口,她便猛地抬手将脖颈上的刀刃用力向内切去!
仿佛是演练了千万次的动作,从未触碰过刀刃的柔白手腕竟在此刻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刀刃如同流水滚过她的咽喉,刹那飞起一片嫣红,惊呆了城头上下的众人。
远在城墙上的叶勋自从旗云那一声呼唤之后便隐隐有些预感,正想要有所动作,却蓦地见了这样一幕。叶勋顿时心魂俱碎,喉头上哽住的呼唤宛如死死卡在脖颈上的死亡之手。他下意识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却看见城下的旗云软软委顿于地,自颈项间蜿蜒而出的红刺目惊心,鲜艳的颜色如同一支呼啸而来的利箭,顷刻刺穿了他的胸膛!
“旗云……”叶勋张了张口,想要念出她的名字,却只发出一阵破碎的低喃。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胸前,一派醒目的血色正从盔甲的缝隙间渗透出来,银色的盔甲之间,傲然立着一支羽箭,深深扎进了他的身体!迟来的痛楚慢慢爬满全身,他渐渐抬头——不远处的左侧城墙上,谢清一身白衣随风舞动,遥遥地看着他,手中的弓缓缓搭上了第二支箭。
“叶大哥!”城下传来一声惊呼,喊声中的痛楚与绝望几乎撕裂了苍穹!城角的士兵尤在旗云自刎的震惊中尚未拔出,蓦地抬头一见叶勋中箭,俱是惊怖欲死,这一声喊便像是唤醒了众人的神智,齐齐呼喊起来:“将军!”
叶勋却似乎全然失去了感知能力,对城下的呼声不予理会,甚至对左侧再次射来的箭羽也毫无反应,任凭它再一次地透体而过。血疯狂地涌出,他的眼前渐渐也染上了一片猩红的颜色,连城下那个身影都再也看不清楚。他用力睁大眼睛,却越发地茫然起来,举目四顾,战火燎了半个黑夜,身后是连连不断涌来的攻城敌军,身前是或背叛或忠诚的属下,而自己生命中唯一的一线柔软,却已在片刻前轰然陨落……
他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慢慢流失了出去,就像是渐渐消退的意识和视力,他奋力扬起头,看向密布星云的紫红色夜空——浩淼的苍穹无限悲悯的凝视着人世,千百年、万万年不变,而尘世间的哀痛喜乐,俱是如清晨升腾起的薄雾,来不及抵达最高处便悄然散去。
叶勋忽地微笑起来,像是回到了旧日竹林中那个伏案书写的少年,青涩而坚定地微笑着,对自己珍爱的女孩许下美好的承诺。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去力气的身体,微微向后仰了下去。黑暗笼罩一切之前,只能看见头顶的星辰正温柔而永恒地闪耀。
失去叶勋的飞云城片刻之间便陷入了极度的动荡与不安之中,城下的士兵纷纷呆愣在了原地,目光失神地望着叶勋坠下的那片城头——那里眼下已空无一人,唯有插在墙间的旗帜迎风飞扬,在炮火中肆意起舞,像是宣告着一场末世的梦魇终于成为真实。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接下来便是连绵不断的声音,那些人不停地唤着,口中含糊不清,只是单纯地宣泄着顷刻而至的巨大绝望,仿佛不断地嘶喊便能将黑沉的夜色散去。然而敌军的攻击并未因为城内的悲愤而缓解,反而像是得到了指令,愈发拼命地攻打起来。
城门被撞得颤动不堪,连带着大地仿佛都在颤抖,投入城中的火球与石块连绵不断,慌乱之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射出那两箭的谢清是如何消失不见的,甚至也没有人注意到,在眼见叶勋中箭后便笑着自刎的马宏身边,旗云的睫毛仍在轻轻地颤动。
方才的横刀自刎原本是应该要了她的命,然而马宏显然早有所觉,虽然旗云下手毫不留情,马宏的力气毕竟是大过她许多,来不及彻底收手,但好歹也总算在彻底割断血脉之前停下了刀锋。
旗云负伤倒地,半昏沉的时候意识并未完全退去。她能听到身畔的呼声,能感觉到马宏拔刀自刎时的毫不犹豫,甚至能隐约望见城头宛如流星坠落的那个身影。
她想要阻拦,想要开口,可大量的失血令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她连彻底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世界仿佛在片刻之间全然混乱。这样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一阵慌乱匆忙的脚步朝着自己跑来,来人似乎身上还负着伤,奔跑急促却有些踉跄,她依稀看见了轮廓,似近时远,熟悉而温暖的面容——那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寂云。
看清来人的瞬间,旗云觉得自己仿佛终于在不断地下沉中得到救赎,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头微微一侧,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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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是在前行的马车中。喉头的烧灼感令人难以忍受,旗云略略睁开眼,便正对上碎玲关切凝视的目光。
“我……”刚出口一个字,喉咙便撕扯得生疼,声带的轻微的颤抖也波及到咽喉处的伤口。旗云皱起眉,碎玲立马阻拦道:“不要说话。”
旗云顿时听话地闭口不言,回视碎玲的眼中却充满了困惑。
碎玲恍若未觉,仔细地检视了她的伤口,又拿过一旁浸了水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旗云的额头。
沉默在狭小的马车中被无限扩张,旗云心中的不安越发巨大起来,她忍耐不住,正准备出声询问,却见碎玲停下了动作,缓缓道:“城破了……谢清叛变、马宏自刎……是李副将将娘娘救了出来……”顿了顿,碎玲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寂云……失踪了。”
旗云蓦地像是被夺去了呼吸,怔愣了片刻才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脸色却已经青白一片。碎玲连忙上来拍拂着她的胸口,想要说话,眼中却落下了泪水:“寂云将小姐送到了李副将手中,自己便冲了回去……说是要替……替叶将军报仇……”
“李坤急着给你疗伤,根本没有办法去拦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往外跑……”碎玲泣不成声:“寂云的性子你最清楚……他本来就一身的伤,这么跑出去,又能走得了多远?还想着和别人打仗……那不是送死吗?”
眼前的画面好像又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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