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念》第124章


事。
“额娘……她……她会不会……”胤祯见德妃来了,忙上前扶住她,同时声音哽咽着。
七尺男儿,却在抱起宝音托雅时害怕得颤抖起来。
眼见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躬身进来,德妃忙捂住了他的嘴,随即半推半搡地将胤祯推出暖阁:“你别杵在这儿,快出去。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你只要顾着你自己就好……”
胤祯虽极不情愿,终奈不过礼教设防,留不得,走又不甘,遂掉头跑出乾清宫,雕塑一般矗立在冰天雪地中。
待胤祯出去,德妃悬着的心也随之落地,转身在床边坐下,兆佳氏和碧萱以及女官初云和青月也停了手中的忙碌,立在一旁让太医为其诊治。
鲜红色的血和着明黄色的床单,格外的刺目。被汗水打湿的发丝粘在毫无血色的脸上,黛眉深蹙,双眸紧闭,下唇咬得死死的,弓着的身子仿佛在诉说着全身难以忍受的痛楚。
“娘娘,”太医院使率先开口道:“还请娘娘按住格格的双臂,让格格平躺,臣才好为其检查胎位。”
德妃迟疑了一下,初云和青月已然上前按照太医所说的去做,而碧萱和兆佳氏也在一侧帮忙。院使便用手覆上微微隆起一小块的腹部,另外两人为其号脉。
一时间,众人都忍不住屏息,无数道目光紧紧锁向面色凝重的三位太医。良久,院使朝那二位号脉之人摇摇头,另二人互望一眼,皆微微点头,攒起的眉始终未曾舒展开。
德妃见此,便断定胎儿难保,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望着一直昏迷不醒的宝音托雅,憔悴痛苦的睡颜早没了往日的玲珑恬美,眼眶不由地酸涩起来,忙转过身用帕子擦擦眼角,这便跟随太医前往西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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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宝音托雅从台阶上摔下来当场血流不止,康熙虽被她气得龙颜大怒,却还是第一时间命傻愣住的胤祯将她抱进了东暖阁,又吩咐梁九功带人将在场的所有侍卫和太监都关在了一处静候处置,青月去密召太医,而初云则是奉口谕传来德妃。
此时,西暖阁内,背对着门而坐的康熙默默无言地听着院使汇报了宝音托雅此时的情况,又阐述了最佳也是唯一的处理方法。
“皇上,格格失血过多,腹中的胎儿已没了呼吸,应尽快喝下堕胎药,让胎儿流出母体,兴许……”太医不敢抬头瞧康熙的脸色,俱是叩头道:“兴许还能保住格格的性命,再迟……连大人也难保了……”
德妃惊恐地看向康熙,然除了那身此时似乎蒙上了落寞之色的龙袍外,并不能看清其他。
许久,康熙终于几不可闻地点了一下头,声音嘶哑地道:“朕准了。”
趁太医退身出去的功夫,德妃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轻叹一声:“请皇上保重。”
回到东暖阁时,兆佳氏几人正跪在床边为宝音托雅擦汗止血,德妃坐回原位,拉过她的一只手臂,慢慢揉搓着,时而用帕子擦去她额前细密的汗珠。
不久,堕胎药终于被端上来。德妃扶起宝音托雅,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碧萱哆嗦着手险些将药洒满床。德妃一把接了过来,初云轻轻掰开宝音托雅的嘴,药汁才勉强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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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最是漫长。
当一波一波向下坠的痛楚撕裂着她的身体,她睁开眼睛旋即又闭上,双手死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物什:一个是床柱,另一个则是德妃的手。然她并不清醒的意识并未告诉她,她死命抓着的是什么。德妃的手被她攥得很疼,却硬是咬着牙。她深知,宝音托雅身上的痛比自己还要痛上十倍亦不止。
此时,太医已经退出了暖阁,换上了经验最为丰富的稳婆,她干瘪有力的双手按在她的腹部上,一下下有节奏的向下擀着。初云和青月则在一旁听稳婆指挥做准备工作。碧萱强忍着眼泪为她擦汗,兆佳氏则抓着她的手,尽其所能为她和德妃分担些痛楚。
时间一点一滴在耗尽,正当众人精疲力竭之时,忽闻稳婆低声呼道:“出来了,出来了……”说着,伸过双手去拉那一团血肉。然那没有长成的胎儿虽死却仿若恋恋不舍母体的温暖,不肯轻易脱离。
稳婆也一时犹豫了,不敢去下狠手,怵怵地看了一眼德妃,小声道:“请娘娘按住格格的身子,这一下会很疼……”
德妃已经痛得没有知觉的手臂下意识地抱住了宝音托雅,初云和青月也紧张地帮忙按住她的腿,稳婆颤着手用力一拽……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伴着亲生骨肉被强拉出来而响彻暖阁,德妃怔怔地看着宝音托雅睁开眼睛,却似看不见自己一般,紧紧抓着她的手,干裂无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再喊出的声音却细若蚊足,然德妃已听清了,她在叫谁的名字。
随后便阖上双眸,手也慢慢垂下,再无一丝一毫的力气。
兆佳氏终于忍不住转身扶着墙,任泪水磅礴而出。
稳婆双手捧着血肉模糊的胎儿不知所措,德妃投去一眼,只有手掌大小的孩子,已成人形,然而才四个月就……
她不忍再看,忙别过头去叫道:“快快快……”
快怎样?她说不出下文,无论它是生是死,无论它的生母是谁,都与自己有着无法割断的血脉相连。
她的大儿子一直以来都子嗣单薄,而这一段孽缘得来的孩子却终未保住。这个结果究竟是不是她想要见到的,现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之前,在担心宝音托雅有孕时,便着了信得过的太医为其诊脉。她自然有自私的想法,这个孩子是皇室绝容不得的,为了她的儿子,当然要尽早处理掉。然而后来又想,若是这样做,她和胤禛之间的积怨定会更深。
倘若她冒死将宝音托雅弄出宫,留住这个孩子,再悄悄送到胤禛府上,任意记在一房妻妾名下,也许,胤禛会念着这个孩子,同自己之间的关系会更近几层。
她深知这其中利害,所以这个决定于她,几乎是生与死之间的抉择。于最大的利益来说,自然是要拿掉这个孩子。然做为一个母亲,做为一个经历过殇子之痛的母亲,她真的能够狠下心肠去扼杀自己的孙儿吗?
而在她尚未想好之时,废太子风波却打乱了这一切。时至今日,一切都已成定局。
不知,这个结局是幸,还是不幸呢……
初云和青月已经接过稳婆手中的死婴,她们自然得了康熙的密旨,知道要如何善后。
德妃慢慢放下宝音托雅瘫软的身子,拉过被子为她盖好。直起身整(//。)理了下衣襟,恢复到素日里淡然自若的形象,踏出东暖阁。深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缓缓朝西暖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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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中旬,白雪落满枝桠,隐约中露出一朵朵鲜红的花苞,如少女怀春时娇嫩的脸庞,惹人怜醉。
碧萱折了其中一枝,用瓶子插了,捧回屋。想着宝音托雅素日最爱梅花,如今见了必然爱之,也许能扫去连日来的阴郁。
自从宝音托雅醒转过来,因身子尚弱,且这小产坐月子更比别的要小心仔细,以致头几日她只能躺在东暖阁里。待伤口愈合了,才裹得暖暖的,不敢沾一点风,连夜被送回了宁寿宫。
“格格,你看,这红梅多娇艳啊。”碧萱轻轻推开一丝门缝,侧身进来,随后连忙关上。
宝音托雅平躺在床上,直到她走进了,才转过头,目光落在那红色的花苞上,神色未变,过了一会儿才叹道:“可惜了……”
碧萱神色一暗,转身将花瓶放在别处她看不见的地方,继而道:“格格,什么都会过去的,离开的也会再回来。”
宝音托雅未答话,只是睁着眼睛,不知在看什么,也许,什么都没看。
“格格,奴婢去小厨房熬粥了。”碧萱走到门边,临走时补了一句:“听说昨儿个,万岁爷将四阿哥他们放出来了……”
宝音托雅闭了眼,一手搭在额上,不再去听她都说了什么,也不想再去理会这些是是非非。
一切,都恍若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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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慢慢在复原,整日也无事可做,络子是不能打了,不想说话,说多了会感觉到累,每日吃的也是清淡有营养的汤粥和鸡蛋,她便只能睡,似乎睡过去了就一切都忘了。
然一日醒来,她感觉脸上有些潮湿,伸手擦了一下,似有些水滴,又不似真的是水。
适逢碧萱提了食盒进来,她便无意问道:“我睡着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这几日除了太后便是德妃来看她,几乎已经忘记别人的模样了。
碧萱将炕几放到床边,打开食盒,将炖的脱骨的鸽子汤取出,只说道:“奴婢去熬汤前,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来了,说来看看格格,可是十三福晋没进来,只是在外间坐了坐,中间儿奴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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