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呸!》第72章


连翘接着道:“难道她告诉你了?”
竹掩窗轩,夜风拂过时,沙沙作响,很是雅静。我不说话,等她说下文。
连翘的声音里微有颓意:“你别想套我的话,你若真想知道我今日就告诉你了,但你别告诉成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让他知道。”
“你说罢。”那日她在茶楼里的欲言又止,我就知道她心里定是埋了很深的秘密。
“成徽和沈氏什么关联都没有。”她皱皱眉,一口气说了下去,“都是骗子,明明是自己亲生的孩子,非得告诉他,他是旁人生的,是被抱养来的。你说一个小孩子从小被父亲说‘你不是我亲生的,你是我抱养的,你其实是江南沈氏后人,你父亲是政治倾轧的牺牲品,是被奸人所害,害得你全家尽毁,唯独只有你还苟且于世,你要替你的父亲出这口气,成家即便搭上全族,也要助你出这口气’是不是很大义凛然,连自己族亲的命都不顾,只为助你复仇?别傻了,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她声音越来越颓废:“我起初还真以为他是沈氏后人,才一时冲动将那封信给寄出去了,孙正林后来定是告诉你了是吧?后来再查下去,发现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他根本不是什么沈氏后人,他就是成家人而已。成老爷也真是狠心,自己嫡生的儿子就因为和沈氏之子同龄,就甘心这样骗。沈家的确曾有大恩于成家,仇的确是可以报,但用这样的手段未免太卑劣。所以才不怕朝中有人揭发成徽是沈氏后人,才不怕受牵连,去他娘的即便搭上整个成家也要替你父亲寻仇这种破说法。无中生有!分明就是无中生有!我看他就是仗着自己儿子多无所谓,真是太寒心了,虎毒还不食子呢,拿自己儿子当棋子还是人吗?”
“你冷静会儿。”我递了杯凉茶过去,心中想的却是今日卢幼真那一句“理由错了,便错一生”。他心心念念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一个信愿,到头来却是错得离谱。
的确,他最好还是不要知道这些破事了。可再想想,他就不会自己查吗?他的手段又不差……兴许,已经知道了呢?
我不愿继续想下去。只随他去吧,他有他要走的独木桥,哪怕是寒心至极无路可走,他也还在路上……
“被至亲欺骗这种事,以后就都不要再提了。”不提就想不起来,差不多时候就会忘了罢?
“也是。”连翘清了清嗓子,起身将扇面窗合起来,“我偶尔觉得不甘心罢了,想想也认识这么多年,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他继续错下去。若没有沈家那些破事,他在江南定是个风流人物,不知要迷死多少小丫头,如今却成了这样,可见都是命里没有的东西。”
她转过身朝我笑笑:“不说了,明天还有得忙呢,还得将那小鬼头送书院去,你睡吧!”
【六二】北上 。。。 
我去衙门里报了到,阿彰亦去了书院念书,日子稀松平常。悬桥巷离连翘的住处并不远,我常常是绕道走,心底里对成府尤其抵触。
阿彰又长高了些,天也越发热起来,那日书院里放假,我与连翘便带他去裁缝铺做衣裳。刚到家,便看到送信的差役,我一看是父亲从上州差人送来的信,连忙拆开来看。连翘在一旁笑道:“怎么说?”
我细细往下看:“父亲让我们抽空过去一趟。”
她黠笑道:“还有呢?”
我舒口气:“西边战事顺利,拿下大宛指日可待。”
连翘拍手道:“很好,今晚上你得请我吃饭,我们再商量下去上州的事宜。”
从这里到上州,不过几日路途,但衙门里的事得安排好,同僚那儿都得打好招呼,至于阿彰,将他独自留在这儿也不大好,也得去书院请假。将这些事悉数安排好,我与连翘带着阿彰便往上州去了。
我父亲上任没多久,对上州诸事还不算十分了解,故而也很忙。那日我们到刺史府,也未见他老人家。我母亲说上州的气候的确比西京要宜人许多,脸上也比以前多添了几分笑意。
她又与我们寒暄了好一阵,七七八八的琐事问了一堆,后来提到西边战事,却又道:“也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景况,你爹收到的信报已是迟了些,再辗转到你手中,又要再迟一些,可战场上的事,却又是瞬息万变……”
她说着说着语气便低下去,连翘在一旁笑道:“娘,哪有您这样的,尽说丧气话。”
“也不是我说丧气话,凡事往好里想,却也得做好最差的打算。连永,你自己都想过吗?”
我握着凉茶,竟也不觉得这天气有多热。最差的打算吗?我之前不知想过多少遍,可我如今不打算想这个问题,没发生的事为什么要去担心它?
“我有分寸。”我这话刚说完,便看得我爹进屋了。他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打量一番:“江南果真是养人的地方,气色似乎比在西京时看着还要好些。坐吧,什么时候到的?”
他在我娘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来,端过凉茶就喝。
“到了也没多久。”我浅笑笑,“一路上看过来,上州确实是好地方。”
我爹笑笑:“也就外头看着好,衙门里一堆烂摊子。”他略停,转过去看我娘:“晚饭可准备妥当了?”
“自然。”我娘站起身,同我们道,“走吧,去前头吃饭。”
晚饭虽算不得非(霸…提供下载…)常丰盛,我却也见识了几样新鲜的菜品。餐桌上我爹喝了些酒,有些话便当真是敞开说了:“要说大宛,硬啃是肯定能吃下的,并无太多悬念。可关键是皇上打算拿下大宛再往北打,这算个什么事?先不说粮草补给,人也会倦的嘛。这一口气打完,稍稍有不顺,士气便会颓的。何况北边骑兵骁勇——”他摇摇头:“若是君子打法,必输无疑。”
连翘搁下酒杯,朗声道:“爹您怎么跟娘一样,尽长旁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按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她瞥我一眼:“我说得很对啊,你看他们俩,今日这模样,分明是不看好这一战。哪有这说法?!”
“连翘!”我看看她,不禁蹙了眉,“爹说的也有道理,不是长谁志气灭谁威风的意思。但我有句话要说,我们在这里议论没有用,也帮不到,所以争出个一二三反倒伤了和气不至于。至于这仗,若真得继续往北边打,那也是圣意不可违,是胜是负,听天由命。何况就算赢了,赵偱也未必就安好,输了,也未必就会死。我想得很明白,也已敞开心胸来接受一切的可能性,所以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我爹叹口气,又给自己倒满了酒,闷着头喝下去了。
上州之行并没有想象中玩得开心,阿彰念着书院里的课业,我也得尽早回去做事,三人便又匆匆回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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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比想象中要热,尽管隔几日便一场雷雨,但却越下越热。
入秋时传来捷报,大宛已举国归降,由凉州曲州调兵镇守大宛国都,赵偱领兵北上,恰逢戎卢大举逼境,边疆告急。
平日里依旧乏善可陈,我一天天等着,好消息和坏消息皆有,都只能被动接受而已。天气逐渐凉下去,街道上走动的人也渐渐少起来,仿佛都在蕴着一场冬眠。
那日我休沐,阿彰也正好放旬假,连翘说在西郊有一处竹海,即便是如今这天气也依旧青葱蓊郁,问我要不要去。
那段日子看惯了凋蔽衰颓之景,想着去一趟也好,便即刻动身,去了西郊竹海。曲径通幽,头顶是密密麻麻的竹叶,悉悉索索不断作响,在这萧瑟季节里竟生动了起来。连翘提了个竹篮子,拿着挖笋的工具,带着阿彰四处找冬笋。
我走得慢,连翘和阿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我索性坐在原地等他们回来,拿了根小竹枝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字。
乱七八糟写了一堆,等连翘和阿彰回来时,地上已被我划得不像样子。我起身慢慢道:“回吧,晚了就冷了。”
阿彰抱着竹篮子朝我点点头,回去的路上又小声同连翘道:“连翘姐姐,婶娘这些天一直不大高兴,是因为叔父还没有回来的缘故吗?”
“是呢,你叔父在北边,离我们这里很远,你婶娘想必是想你叔父了,故而才这模样。”
阿彰努努嘴,讷讷道:“以前我娘亲就是这般模样,所以阿彰有些担心婶娘……”
我在一旁不禁苦笑了笑,陶里啊陶里,我们到底是哪里像了?心境吗……似乎应该又不大一样。凡事旁观者清,就连阿彰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又何况其他人。
连翘咂咂嘴道:“这个……你是小孩子所以不明白,你看着一样的东西其实未必一样。同为想念,里头门道可多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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