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导法则》第218章


——余今擅自这样认为。
泉奴对吸血鬼并不表露出热烈的欢迎,但他也不会关上房间的窗户。有时候他回来得很晚,余今在进入无人的房间之后,还会烧水给他泡好一壶茶。
明天——余今数着日子,明日泉奴就要走了。今晚有宴会,他们会喝酒。余今不喜欢酒,而在此时此刻他甚至憎恶起酒精的气味。
酒精会破坏泉奴身上的味道。伤口已经痊愈,血腥气消失,属于泉奴本身的气味清爽但浓烈,总是萦绕在余今的鼻端,无法消散。那味道很好闻,令他食欲大开,却又每每都因为不舍得损伤泉奴的皮肤而不敢动手。
他大着胆子在泉奴的床上躺了一会儿。在躺下去之前,他不确定自己想跟泉奴做这件事——夏春说得很正确,泉奴看上去让人全无欲望。
但躺在床上之后,余今忽然就来了兴致。他想象泉奴在自己之上,水波一样澄澈的蓝眼睛被情欲染红,喘息,抓住自己的头发或者肌肤。他们会接吻,而他会把手指插进泉奴的金色头发里,让那些凉滑的发丝缠卷自己的手指,带上他的体温。
想象令他兴奋,他看着倚靠在卧室门口的泉奴。
尼古拉斯简单束起头发,眉毛微挑。他今天戴了一副没有边框的眼镜,推眼镜的时候,余今看到他食指和中指沾上的黑色碳素墨水痕迹。
要命,他真想舔。
“你在干什么?”泉奴解下领带,瞥他一眼。
他声音和平时一样冷静,余今分辨不出里头的情绪。但一个几百岁的吸血鬼,也早就学会不要脸了。
“我想要你。”他喃喃说,“或者反过来。”
“这是吸血鬼种族里流传最广的玩笑吗?”泉奴在床边坐下,拨了拨吸血鬼的黑发。泉奴的手指修长白皙,他触碰到余今的额角和脸颊,余今忽然不自觉地轻颤。
泉奴的手势太温柔了,他像抚摸一件玉器,指尖滑到余今下巴再离开时,仿佛勾连起余今体内深处的痛楚。
余今抓住了他的手。泉奴指尖的墨水痕迹愈发清晰。在吸血鬼眼里,那一点儿痕迹仿佛是血。
他伸出舌尖。
但泉奴立刻抽回了手。
“……我会教你。”吸血鬼说,“我很擅长。”
泉奴的眼睛在镜片下闪动光芒。“我知道。”他轻笑道,“你是荒淫的吸血鬼。……但我不能这样做。这太残忍了。”
“我不会迷恋上你的。”余今说,“你就当作这是旅途中的一点儿小趣味。”
“修泽尔,我不能。”泉奴站起身,“我尊重你,我不能这样做。”
余今彻底失去了兴致。“你在怕什么?”他拢好外套,推开了窗户。冷风挟带雪沫灌入,才越过窗户便立刻被室温烘融化。他以为泉奴不会回答,但泉奴开口了。
“我怕你忘记我。”
吸血鬼失声而笑:“你说反了吧。”
一群蝙蝠飞出窗户,半开的窗子久久都未关上。
才转过拐角,余今便被人叫住了。
“你去了哪儿?”狼人小安凑上来,忽然动了动鼻子,“……泉奴的味道?”
“够了,别缠着我。”余今心烦意乱,顾不得和他瞎扯,“你是夏春的弟弟,我不会跟你有任何关系。”
小安是执勤回来后偶遇余今的,但无论他怎么说余今都不相信。余今大步往前走,他上了公车,小安也跟在身后跳上来,仍旧对他嬉皮笑脸。
“血族这么穷吗?”小安问,“弗朗西斯科说他不会开车,你呢?你也不会?你可以买车啊,买车多方便,这么冷的天还要这样赶路,不觉得很辛苦吗?要不我送你吧?我的车就在危机办,下个站咱们下车就到了。你还没来过我家吧?我跟我姐不住在一起,我家还不错,你喜欢喝咖啡吗?”
余今:“闭嘴。”
为表威胁,他露出了獠牙。但尖牙反而让小安越发开心,他也咧嘴,给余今看自己的犬牙:“我也有,这就是缘分吧。”
余今劝自己冷静,不要跟一根筋的狼人一般见识。
车里没几个人,小安安静片刻,挠挠下巴。“我不知道你还认识尼古拉斯。”
“不认识。”
“你身上有他的气味。”小安动动鼻子,“我每天都陪着他,我知道。可是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还问过我你的事情。”
“他问了你什么?”
“你的名字,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小安笑道。
“是你把我的名字告诉他的?”
“他知道你叫修泽尔,我说的是你的中文名字。”小安说,“告诉我吧,你们有什么关系。尼古拉斯今天还祝福了我,他会为我祈祷,我一定很快就能追到你。”
停顿片刻后,小安低声问:“尼古拉斯就要死了。”
“……什么?”
“他预知到自己死亡将近,所以结束工作后会立刻返回黄石。”小安看着窗外流过的街景,“但是泉奴好像都不怕死。死亡对他们来说就是睡了一觉,醒来一切都没有变化。”
扭头看见余今愣愣看着自己,小安笑笑:“不过等他睡完这一觉醒来,我就变成陌生人了。”
身体深处又泛起痛感,像是胃部或是心脏在抽搐。余今心想他真的是老了,脏器开始衰败,否则不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感觉呼吸困难。无心应付小安的问题,余今只想让自己立刻忘记泉奴,把那双蓝眼睛从脑海中抹去。
“我可以让你跟我回家。”他对小安说。
但家中却不止弗朗西斯科。除了小吸血鬼和他的男友,客厅里还有另一个人。
“……母亲?”
余今的母亲和小安打了招呼后,匆匆把他拉到一旁。“跟狼人混在一起?”她十分紧张,“狼人很危险,这个世界存在巨大的地下吸血鬼买卖市场,狼人就是这些市场的控制者。”
“不要看那些没营养的小说。”余今叹气,“他是我的朋友,夏春的弟弟。”
母亲松了一口气:“你看上去不太懂得保护自己。”
余今:“……我几百岁了。”
母亲:“不管怎样,我比你年长。”
小安不好意思跟他钻进卧室,便留在客厅里和那对情侣玩飞行棋。余今知道今晚自己的家会比往日更加吵闹,但他无能为力。
走上楼的时候还能听见弗朗西斯科兴奋的声音:“可以让你姐姐教我怎么使用鞭子吗?不要打伤人,但可以让人痛一会儿那种。”
“……弗朗西斯科。”紧接着便是一句低沉且隐含怒气的呵斥,“我说过了,停止这个想法。”
母亲送来的是成立中华地区分盟的最后一批资料。余今把资料归档,抬头看见母亲正站在窗边看雪。
玻璃如同明镜,映出女人漂亮精美的脸庞。
“……你还记得父亲吗?”余今问。
母亲诧异转头:“你父亲?”
余今:“除了名字,你还记得别的事情吗?”
母亲的回答干脆利落:“早就忘记了。”
余今:“……”
“遗忘是规律,人无法违抗的。”母亲笑道,“太久了,如果不是我把他的名字写在族谱上,恐怕连名字我也一并忘记了。”
余今:“只记住名字有什么意义?”
母亲:“他给我留下了你。”
余今竭力回忆。父亲大概是七十岁时因为疾病离世的。他没资格指责母亲,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忘记了父亲的模样,隐隐约约记得住的,也就那一个名字而已。
世上怎么可能有永不减损的回忆?
“虽然记不住你父亲的事情,但是你的事情我可都一清二楚。”母亲走到余今身边,吻了吻他的头发。
“……”修泽尔想起来了,母亲热衷于记录自己的一言一行。
他看着母亲拿出平板电脑,顿时陷入无语状态。
“修泽尔,十岁时因为和皮里打架,咬伤皮里而接受惩罚。你愤怒地冲我大喊,我没有错,我不应该被罚,我恨你妈妈。”
余今:“……够了,别念了。”
母亲翻动电子记录:“十二岁,你交了第一个男朋友。接吻的时候你把他的嘴唇咬破了,发现你是吸血鬼之后他当场吓得尿湿了裤子。”
余今:“妈妈!”
母亲:“十六岁,你去探望爷爷,但遭遇了围猎。你说你的救命恩人叫爱丽斯,是个非常漂亮的金发青年。”
余今:“行了妈妈,你可以走了。”
母亲笑着问他:“修泽尔,那你呢?你还记得爱丽斯吗?”
余今怔愣片刻,他的心脏又开始揪着,一跳一跳地疼。太阳穴里血液奔流,他双目发红。
“谁?”他问,“你说他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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