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解公子衣》第35章


遇到你,我才知道,我不是没心,我是心里都只有你了,一整个实实在在的都是你,所以才和没有一样。” 他定定地看着我,想过来抚摸我的眼睛,我撇开头:“可是你骗我啊商陆!你早知道商敬之登基了,或许你甚至要成太子了?商陆,从东川到白玉京,一路上让所有人瞒着我,让消息一丝一毫不得泄露,你累不累?” 商陆那一瞬的表情我看的清清楚楚。来不及卸下与伪装的惊讶、慌张、痛苦,在他俊逸的脸上扭曲着。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商陆你和我说啊!你如果在东川就和我说,我还可以逃,我还可以重新躲起来,你为什么要我跟着你到白玉京来,我已经很努力要忘掉那些事情了,你为什么还要提醒我啊!提醒我和仇人的儿子相爱了,提醒我你还在为商敬之办事,提醒我和你根本只是一场意外,我他妈的还怎么和你在一起!” 商陆看着我不说话。 他从前就是这样,沉默,内敛,情绪轻易不表露于外,无论什么时候,都站得脊梁笔直,不叫人看出破绽。 可他这时的身子轻微地晃了一下:“小茴,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我抹了一把脸:“好,走,回去。” 回去好好把这笔账算一算,谁亏欠谁的,谁委屈谁的,一笔笔一条条清清楚楚列出来,总要说清楚的,从前我们自欺欺人,以为说几句保证,发几句誓言,事情便能成真,多幼稚啊。 如今就割开这个毒瘤,流出紫红的暗沉的血,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模样。 人啊,一旦手里想抓紧点儿什么,老天爷总能磨得你不得不放开。 我和商陆这一路沉默地像是在演一场哑剧。我以为我心里会有千百条语言急于诉说,化成利剑,刺得商陆体无完肤,刺得我自己遍体鳞伤,可真正到了那一刻,却只有相顾无言。 我心里千般言万般语,真正说出口却只得那一句:“商陆,算了吧。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对不住,我忘不掉。” 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下,而后暴怒:“你走不掉的!” “我可以养你一辈子,我可以保你一辈子。” “外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做你的云小茴,或者我们改名,就叫你的化名小丢。” “你……” 他神色紧张,絮絮叨叨,这样的商陆,显然是失态了。 我看着他的脸,一瞬间和三年前重合起来,于是时光便刹那间青葱了。 那个时候,我与他什么都是错的,身份、时间、地点,可偏偏好上了爱上了,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一个笑靥一句争吵都能掀翻整个白玉京,谁料想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国仇家恨,恋而不得,恨而不舍,千山万水渺渺而过,谁又留得住谁的人。 那一天我和商陆不欢而散。但是商府的警戒一夜间加强了许多。再不见王襄雪来商府,其实我倒是希望她来的,反正我也这样了,她来了无论再说些什么,都刺激不了我多少,反而能给我解点闷子。 我依然与商陆像从前那样过日子,有时候两人调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虽恨商敬之,虽怀揣国仇家恨,但也知道不该迁怒于无辜的人,商清珏逃不了干系,但商陆却真真清白。 很快包金刚那天临走前约定的日子便到来了,我们约在白玉京的赌馆里相见。 商陆大早就出门了,我吩咐厨房做了几样点心,提着食盒出门时,被老管家拦下了:“王妃,王爷吩咐了,若您要出门,要不等王爷回来亲自陪您去;要不委屈王妃带几个护卫,以防万一。” 我点头:“好的,带上几个护卫吧。我给商陆送吃的去。” 老管家诧异地看我一眼,回头吩咐了几个家丁。 其实他们是多虑了。我又不是和野男人私奔出逃,就算是,也不会傻到青天白日下坦荡荡地走出去,我不过是去和包金刚见面,听他说说那些被湮没在时间洪流里的往事。 我们到了赌馆。时隔三年,这家赌馆生意依然兴隆,我站在那里,仿佛看到当初咬着商陆胸不放的我,依稀还能想象商陆青白的脸色,叫人不免感叹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我在赌馆门口停下,笑道:“几位小哥,我进去和王爷说会儿话,送点点心,你们就不要进去了吧。要是不放心,前门后门都派个人守着,我不逃的。” 他们脸色尴尬,为首的一人抱拳道:“王妃说笑,是小的僭越了。” 我点点头,提着盒子进了赌馆。里头的小二大概也是包金刚的人,一见着我,带着我去了厢房。 我进到房里,除了包金刚,还看到了金需胜。从前在寨子里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个阴沉沉的金需胜,如今他看到我,却倒向我行了跪礼。 “臣,参见出云公主。” “起来吧起来吧。”我不耐烦地敷衍他们。这么些年过去,我早就习惯不是公主的日子,也无谓这些繁文缛节。 我把食盒丢到桌上:“喏,带给你们吃的。” 要是在平日,包金刚一定扑上来,将这些点心挨个舔一遍,吐口口水,以宣示所有权,但如今他只是敛首立在一侧:“臣谢公主。” 说是这样说,动却一点儿也没动。 嘁,真没意思。 金需胜在我的对面立定,满脸严肃:“臣三年来,从未敢忘却一点国耻,亦从未敢耽于玩乐,心里有事,自然无胃口。公主将来是我们的统帅,陛下的旧部还需公主振臂一呼,号召群雄,还望公主能时时刻刻将职责牢记于心,不叫我们失望。” ……我尴尬地把嘴里塞的半块点心吐出来,这果然是金需胜的语言风格,行事作风。 “臣,三年来只要一想起当日陛下与殿下惨死之景,便觉怒火万丈,恨不得将仇人凌迟剜骨,炮烙分尸。只是当时公主尚年幼,我等旧部因遭迫害,失散各地,光是联络就花了半年。而后更要统筹规划,安插眼线斥候,尚未稳固之前,尚不敢与公主坦言。” “如今我们已初具规模,若是趁商敬之那老贼刚登上龙椅时局未稳时与之对抗,也未尝不可。所以有些事情,公主想必是该知道的了。” 他说的话像一根针,戳到血肉里,还要搅一搅,一针下去,倒是要沁出三滴血来。 “殿下与陛下遭难的那日,臣正在殿外,因臣的身份一直保密,商敬之他们只当我是个普通太监,也没有提防。公主,臣接下去要说的话,希望您一个字一个字听清了,记牢了,不要忘,也不能忘。” “外面总以为陛下与殿下是被囚冷宫中,因宫殿失火而亡。其实不然,殿下当时正年幼,长得亦清秀,商敬之遣了数名昆仑奴,当着陛下的面糟蹋了殿下,臣于宫外,听得殿下惨呼连连,而后,竟连声音亦嘶哑。陛下亲眼见殿下受辱,气血攻心,暴毙而亡。殿下则不堪受辱,撞柱自尽。” “商敬之待两人死后,方制造了火灾,将两人尸骨焚于其内,而后陛下与殿下的尸骨,连带着整座冷宫的残垣废墟,一同被埋入地下,连一个像样的棺椁都无。” “云氏众人,男则被贬为奴,或于矿下被埋,或于山中遭滚石压死;女则充为军妓,红帐内每日便要拖出一具尸体,下|身流血不止,死相狰狞。” “公主,这便是陛下与殿下真正的死因,这便是云氏众人的下场,你可听清楚了?” 金需胜说得这么平淡,好像是讨论家长里短,我不知道他是花了多大气力才能将这番话说得这么宁静无波,可我的世界已是天翻地覆。 我胃中翻腾,益发想吐,终于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只觉得屋外那些赌徒的叫喊声时远时近,一时喧闹一时宁静。又不知道哪里刮来的风,一阵冷一阵热。 商陆,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你知不知道?又叫我如何同你在一起? 包金刚替我倒了一杯茶,神色间颇有不赞同,对金需胜摇头:“何必说得如此详细,公主金枝玉叶,何曾听过这等龌龊肮脏之事。” 金需胜仍然是古井无波的样子:“臣有罪。臣亦不想这些事污了公主耳朵,只是臣想提醒公主,国仇不可放,家恨不可忘。” 商陆啊,你听到了么?如今我要为着我云氏上上下下流成河的血,我要为着我父皇和云二不得安宁的尸骨,放弃你,也放弃我自己了。 我又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慢慢啜完一杯茶,告辞的时候想笑一下,却发现脸上肌肉僵硬,接着发现四肢身体皆麻,想是血流不畅。 出去的时候那几个护卫明显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跟在我身后走。 整条街上都是人,我却仿佛置身空城,行尸走肉一般走到王府前,只听得身后有个护卫说了一句:“到了。”,这才缓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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