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灯》第60章


“哪一场战争没有流血牺牲?”启戈目光灼灼,“愿投降的投降,不愿投降的 ,杀!”
帘外寒风朔朔,似千军厮杀,万马嘶鸣,当启戈那个“杀”字冷冷落地,林豹与高访已掩不住兴奋之色,毕竟是军人,一说到战争便是热血沸腾。
“林豹愿领兵至祈城门前埋伏!”林豹上前一步,抱拳请缨。
高访见他如此,也忍不住上前:“高访愿领兵自山中放火烧城!”
启戈看着两个得力手下,心中甚是欣慰,却摆摆手道:“不了,林豹,高访,你们明日带兵在此护营,我与舟轻、倾姒三人领兵前去便可。”
叶舟轻闻言,眉峰几不可察的一动,林豹与高访却是颇为失望,这一仗想来精彩至极,不由得心生痒意:“公子……”
启戈抬手制止他们:“我倒是不怕攻不下祈城,只担心左重明的军队会悄然迂回到我们后方,乘营中空虚之际发兵毁营。”
启戈声音一沉,正色道:“所以,我让你们带兵在此,任务并不轻松,知道吗?”
林豹和高访闻言一怔,立刻明白了其中轻重,连忙抱拳道:“属下定不负公子重托!”
启戈颔首,转而看向叶舟轻:“后天我与倾姒绕至祈城城门前,你便领兵至山中放火……你的脚可方便?”
叶舟轻一怔,淡然勾起笑容:“启戈你小看我。”
“那便好。”启戈点点头,复又将目光落在舆图上:“明晚亥时,我与薛倾姒领兵一千趁夜绕至祈城南面,叶舟轻领兵五百于山上设下埋伏。后天辰时,以箭为令,于山中放火烧城,逼迫祈城大开城门,届时我与薛倾姒领兵攻入,与叶舟轻里应外和,务必在巳时之前攻破祈城,拿到城印!”
启戈伸手在祈城上方紧紧一抓,仿若那城池已尽在掌中。叶舟轻听着那独属军人的肃杀语气,心中一凛。此人当真有帝王风范,只是古今作战往往劝降不成才引兵进犯,如此不顾百姓生死突袭城池,若他真坐上帝位,怕也难免有残暴之时。
那么,作为此人谋士的自己,又会给史官如何记载呢?还有此人的妻子……叶舟轻心中暗暗一酸,急忙回过神来,启戈已将营中事项布置好,正将舆图收起。
“舟轻,林豹,高访你们今晚好生休息,后日,只胜不败!”
“是 !”林豹和高访齐齐应道。
叶舟轻微微点了点头:“若是无他事,我们先回去了。”
叶舟轻站起身来,径自往外走去。
“等以下,舟轻。”启戈却是唤住他,“你送她回去吧?”
启戈侧首看向睡着的薛倾姒,方才还厉如剑峰的眼神此刻已是柔和下来。
叶舟轻一怔,淡淡道:“我……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启戈上前推了推薛倾姒,眼神中的情绪一闪而过,“你正好与她说说我们的计划,你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叶舟轻垂眼看向地面,唇角勾起一抹笑,“嗯,是 ,朋友……”
“嗯,怎么了?”薛倾姒稍稍醒来,下意识的想站起来,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双脚都放在椅子上,身子一个不稳,差点摔下来。薛倾姒急忙扶住一旁的桌子,惊疑不定的往四周看了看:“咦?你们谈好了?”
对此,叶舟轻和启戈习以为常,林豹和高访却瞪大了眼睛:这女人可一点也不像女人,何况她一直带着面纱,该不会是个丑八怪吧?公子要娶这样的女人过门?
“我们谈好了,我让舟轻送你回去,他会告诉你。”启戈忽然觉得薛倾姒刚睡醒的模样煞是可爱,不由得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
薛倾姒神色一动,却是没有避开。
那双凤目刚刚醒来,还盈盈流着光,启戈忽然有些痴了,手不由顺着的面颊划下,去挑她的面纱。
“哈哈,好痒啊!”薛倾姒笑嘻嘻的避开,从椅子上轻轻跳下,目光遥遥落向叶舟轻:“叶船夫,你要送我回去?”
叶舟轻默然点了点头,便挑帘出去,薛倾姒目光一黯,只轻轻道了声“我回去了”便跟着他出去。
还是没看到她的脸。见着薛倾姒出去,启戈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总有一天会看到的。启戈看着自己的手,唇边漫起一阵笑意,手上,还残留着那人幽冷的香气。
………
方一走出营帐,一袭冷风迎面打来。薛倾姒不由得打了个颤,刺骨的寒意几乎是顷刻侵入骨髓,薛倾姒忍不住低低呻吟一声,急忙调整内息,尽力驱赶着体内窜流的寒气。
叶舟轻回头看时,那个衣着单薄的白色人影撞进眼帘,也撞进心里的疼痛处。
他跑到薛倾姒身边,脱下外袍就想往她身上披去,但是,手,忽然在半空顿住。
北方比南方更早的感受到了入冬的萧索,寒风并不割面,但行于风中已有了侵身的寒意。
薛倾姒微微弓着身子,背上、颊旁垂落的墨色长发随着她单薄的身子不断颤抖,不时有喘|息声从她嘴边溢出来,显然是极痛苦。
第二十二章·未完
第二十二章(5)
名震江湖的一笛遏云,为什么要向他露出那么脆弱的一面来?如果她永永远远是个坚强骄傲得不可接近的人,也许他心里还可以好受些。可是……她明明是一个时刻需要别人保护的女子。
叶舟轻忽然想起红莲之惑的情景,彼时他可以将受伤的她拥入怀中,此刻,他看着她痛苦,一分一秒也挨成了千年万年。
也许只过了一小会儿,叶舟轻却觉得沧海桑田也无如此难熬,那样可望,但不可及。
他轻叹一声,将外袍搭在臂上,伸手放上薛倾姒的背。一股暖流从掌中流入体内,很快便把那股寒气压力下去,而暖流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入,薛倾姒渐觉身上的刺痛在迅速退去,然后化为安慰人心的暖意。
她侧首,凤眸里漾起轻轻的笑意:“男女授受不亲呢——温文儒雅的叶公子怎么犯这样的错误?”
这话好甚熟悉,在滨州的吴三伯家,那时刚从寒冷和恐惧中回过神来的她也是这么无所谓的一句玩笑话,虽然,眼中氤氲的水汽还未完全褪去。
叶舟轻下意识的接口道:“我还以为你被狐仙鬼魅勾了魂去。”
薛倾姒怔了怔,只弯眉一笑:“谢谢。”
她指的是叶舟轻为她压制了体内的寒气——那是极耗内力的。
叶舟轻微蹙了眉:“没有办法么?”
“不,师傅用了很多办法也没能治好。”薛倾姒摇摇头,抬步向前走去,叶舟轻的手仍旧搭在她的背上,将暖意源源不断输入。
薛倾姒侧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叶舟轻只作未见,薛倾姒微微一叹,便由了他去,只是心中某根弦却被隐隐拨动,无法言明的酸与疼。
“后日攻打祈城的计划,我与你说说吧……”叶舟轻一时无法适应俩人间的沉默。开口道。
“不用了,方才我都听到了。”薛倾姒的头偏向一侧,声音听起来有些忽远忽近。
“嗯?”叶舟轻一怔。
“我方才没有睡着。”薛倾姒抬手一捋额前的碎发,面纱下的唇似乎弯了弯,可声音却是闷闷的 ,“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一点小声响就会被惊醒,何况你们方才说的那么大声。”
叶舟轻眼神微变,想问什么,最终却化成一声悠长的叹息。
心照不宣的,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那样不远不近,不急不缓的并肩走着。
月色淡淡,星意蒙蒙,而四周灯火已歇,只凭黑暗勾勒出朣朦的房影。
薛倾姒本是不喜寒夜,可这样阒静无声的夜晚却让她有一份莫名的心安。是因为身边的人?还是因为这样的夜色里,她可以放下一切,只是安安静静,安安静静的走……
薛倾姒微微垂眸,只觉眼中水汽蒙蒙,明知他看不见,可还是不自禁的想避开他的视线。
背上不时有暖流传入,携着一抹熟识的男子气息流入四肢百骸,薛倾姒恍惚觉得,就与他这般并肩走下去,也未尝不好。人生在世百年,不过求一份心安,她当然也想过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归宿:一位如意郎君,十里红装铺地,然后头顶一间屋瓦,膝下一双儿女,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只是那样的生活……她自知奢求不得,也不屑奢求,可是这一刻的心痛是那般清晰明了,一痕一痕,生生划出淋淋的血口子。
竟是,真的动了心了。
背上的手忽的微微一颤,薛倾姒抬眸看去,营帐已近在眼前。
两人不约而同的放慢了步子,仿佛这样,这条路就可以永远走不到尽头。然而那营帐,只是越来越近。
薛倾姒轻叹一声,不着痕迹地避开叶舟轻的手:“我到了。”
“嗯。”
“你回去吧。”
“嗯。”叶舟轻应了一声,却是站着没有动。
薛倾姒微微抬眸,正对上叶舟轻的视线,两人都是一惊。这是他们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对方,对方的眼睛都是干净、澄澈。这一刻,没有隐瞒,只是尽力将对方的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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