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烟波冷月行》第63章


那个黑影手一挥,立即有无数的黑影冒出来,他们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带走了,除了启德帝。
“你为何要陷害我?”
“朕不想,只是无法……”启德帝闭上嘴巴,他无法为自己辩解。
“无法什么?天下人对潘将军的死因私下里议论得沸沸扬扬,你一时找不到替罪羊,刘义正陷害我,你正好顺水推舟……你为了权力,如此不折手段,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枉费我和潘将军一心一意辅佐你,你难道不知?自古昏君残害忠良,导致亡国的事层出不穷,你难道想步他们后尘……”
“别说了。”启德帝从地上站起来,凑到黑影面前:“你怎么会死而复生的?嗯,你们一个个说忠于朕,还不是嘴上说说。朕下旨处死的人竟然活过来了。哼,朕倒要问你,你的忠心在哪?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才是忠心耿耿。现在朕一个都不相信,朕只信自己,只信自己手中握着的权力。乱世里,朕得依靠你们才能夺取江山,但如今天下已定,朕身边有手握重兵的人,有权势熏天的人,教朕怎么放心入睡?你知道母后去世后,这些年朕是怎么走过来的,朕是他们手中的傀儡,是他们手中的玩偶,朕得时刻小心翼翼,时刻察言观色,时刻隐藏自己,想哭的时候不能哭,想笑的时候不能笑,想吃的东西不敢吃,时时作出一幅乖巧懂事的模样,而且还好玩成性,无心朝政。这才骗过那妖妇,骗过她的族人,否则,朕老早就驾崩了。哼,你住在宫外,远离皇权争斗的漩涡,怎能体会到朕走到今日的不易?”
“你不要寻找借口,我问你,你杀了潘将军,为何还不肯放过月儿,连她都要一起加害?”
“朕想,潘将军一死,天下人纵然认为他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但是都是莫须有的猜测。你迫于压力会辞去丞相一职,但你不会放任这种流言,你会派人追查潘将军的死因,还自己一个清白。因此,如果她也死了的话,你活着就是行尸走肉,不会再想着为自己洗刷冤屈,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原来那些死士果真是你派的。”
“你呢,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朕派出的心腹禀告,他亲眼看见你喝下毒酒,并且看着你被安葬。”
“那是和我身形相似的死刑犯带着人皮面具,我才能蒙混过关。”
“看来,翼云你果然如古时的孟尝君,手下食客三千,各有各的能耐。不管是鸡鸣狗盗之事,还是翻云覆雨,颠覆社稷之事,做起来一样得心应手。朕当初的担忧不是不无道理的。”
“你错了。我根本不把权势放在心上。母亲临终时千叮咛万嘱咐,叫我远离京城权力争斗,没想到,我一时不忍,觉得你孤苦无依,四面楚歌,只得弃母亲的遗言而不顾,弃心爱的女人而不顾……最终,却得到如此结局。你,你不把心思用在安定社稷,发展生产上面,全用在猜忌陷害忠良上,你……真让我失望,如果潘将军地下有知,他定是死不瞑目。”
“哼,何谓忠良?逆贼陈维义当初也是忠良,也曾立下赫赫战功,不是后来也反了。为君之道,重在分权制衡,让大臣们相互钳制,才能保得万世基业的太平。任何一朝有人专权,必会势大欺主。朕怎能安卧,怎能坐稳龙椅,怎能统驭天下。你乃明智之人,不该耿耿于不可挽回之事,而应顺势而为,将刘义正交与朕,让朕治他的罪,封住他的口。至于你,朕只能将错就错,既不治你的欺君之罪,也不能为你平反昭雪,朕只要你隐姓埋名,守口如瓶。毕竟朕在天下人面前,应是英明神武,金口玉言之人,决不能出尔反尔,决不能自暴其短。如将真相昭告天下,民心必难安抚,天下必然又要大乱,朕如此做法,也是为了粉饰太平,也是为天下苍生考虑。此乃朕的肺腑之言,望你三思而后行。”
启德帝一番话说的振振有词,掷地有声。话音飘荡在昏暗幽深的大殿上。
第 39 章
月儿悠悠醒转,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七色锦缎丝被,屋内灯光幽暗,四周寂静无声。
她慢慢聚拢的意识回到了那个大殿上,刘义正和启德帝的一番对话仍令她震惊和悲恸。她难以置信,那个天下至尊,提倡仁义,兼爱以救天下之人,竟然是毒害潘将军陷害萧大哥的幕后黑手。想到潘将军和萧大哥为国为民,南征北战,披肝沥胆,挥洒一腔热血,最后竟然落到如此结局,她满腔悲愤化作一声声难以抑制的急促抽噎。
隐身在门外的一人对另一人说:“今晚她已经大受刺激,如果我再现身,恐怕她的精神承受不住。我还是延后见她不迟。”
“那本王先进去与她见上一面。明日你我都要离开京城,一个往西,一个往南,日后不知哪日才能得见。唉,今时今日,本王越发觉得世事无常啊,越发珍惜与你们的情谊。”
说完,他走进屋内。
“月儿,月儿,你还好吧?”那莫探身询问。
月儿抬起头,满脸泪水,神情憔悴:“王兄,这是哪?我们怎么会在这?那些带我们来的黑衣人是谁?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下毒手?”
那莫微微笑:“你问了那么多的问题,还顾虑到生死安危,看来你没有被击垮啊。”
月儿惨淡一笑:“潘将军的死因已明,萧大哥又被冤枉致死。我真没想到此事背后的黑幕如此巨大,无人能撼动。现在我很后悔,让你也卷入这个漩涡里。如今唯一令我担心的是你的安危,毕竟你的生死关系重大。想这天下初定,如再起战事……”
“不会,绝对不会再发生战事。”那莫肯定地截住月儿的话头:“月儿,你不要多想,没有人再兴风作浪。我们现在的处境也很安全,周围人都是我们的朋友。今晚你好生将养,明日,王兄要回草原,你也要被送回江南。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月儿依恋不舍地低声说:“王兄,你多保重。”以后,她又将是独自一人了。
“嗯。”那莫鹰目里亮光一闪,强笑道:“日后得空我到江南一游,望你能尽地主之谊,带我吃尽江南美食,阅遍江南美女。”
“一言为定。”月儿认真点头承诺。
那天早上,送别乌弥王那莫后,月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带着忆天坐着车,乘着船一路南下。
一艘大船缓缓驶在平静的江面上,船桅上挂着一面大旗上绣着篆体“周”字。天空晴好,阳光洒在甲板上。月儿静静躺在船头放置的一张卧榻上,悲伤地望着两岸的景致。这如诗如画,祥和宁静的江山,他们再也不能看到了。
“娘,给你。”两岁多的忆天手里托着一块玉佩,摇摇晃晃地站在她面前。
那块玉佩通体碧绿,翠绿得要滴出水来。月儿瞪大眼睛,惊异地瞧着这块玉佩:“忆天,谁给你的?”
忆天小手指着船舱。月儿从卧榻上下来,缓缓走过去。
船舱里,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背朝着她,身形是如此熟悉。
月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害怕看到的景象是自己的幻觉,只要自己眼睛一眨,这一切会立即消失。她轻声唤他:“萧大哥。”
那人缓缓转身,深深地凝望她,没有言语。
“萧大哥,真的是你吗?”月儿再次唤他,眼里激动地泪水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滑落在衣襟上。
“鄙人姓周名梦。”青衣人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周梦?”月儿疑惑地看着那张脸:“不,不可能,你肯定是萧大哥。你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你记住,萧长天已经死了;这世间再也不存在了。往事如周公一梦,不堪回首。前程往事中该放下的我都放下了,该舍弃的我都舍弃了,唯有一样,我难以割舍,那就是你。”
他含着泪微笑着张开双臂,月儿飞身一头栽在他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我让你担心伤心了这么长的日子,你怎么不责备我 ?”
“你活着,我感谢上苍都来不及,哪有闲暇责备你。”
“月儿,这次我们真的不分开了,我向你保证。”
“嗯。”
“你也要向我保证,不管什么理由你再也不能擅自离开我。”
“嗯。”
两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
“娘,他是谁?”忆天扯着月儿的衣裙,仰着小脑袋问。
月儿手抚着忆天的小脑袋,刚想启齿。
他早已蹲下身子,与孩子平视:“忆天,快叫爹。”
忆天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爹。”
他搂住孩子,神情激动。
“你已经知道他是你的孩子?”
“你晕倒的晚上我到你房间,你以为我是鬼魂,将这件事告诉我了。”
原来那天不是梦。
他抱起忆天,望着孩子和自己相似的眉眼,哑声说:“身逢乱世,你生下他,吃了不少的苦吧。”
“生孩子嘛,没有女人不吃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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