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宫纪事》第180章


宁儿摇头,她轻轻靠在陈润林手臂上,只是一个劲儿的落泪。
“他,是不是他又——”陈润林皱眉,有些着急又有些无奈。
宁儿摇头,她哭了一会儿,从桌上拿来一叠纸,蘸笔颤颤巍巍的写,
——胤祥来过了。
陈润林一惊,“他来这里了?”
——我在深柳堂看见了他。
陈润林眉头拧的更紧,“他看见你了吗?”
宁儿点头,又一串泪花洒落。
“我明白了,明白了——”陈润林叹息一声,“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当初先放弃你的——”
宁儿含泪否认,“可他,他究竟是慕慕的父亲——”
“就只是因为这样吗?”陈润林抹去她眼角的泪花,俯身认真的看着他。
宁儿低下头,
——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字写的很小,字体也有些凌乱。
“第一次不重要,什么事都会有第一次,第一个未必就是最好的——”陈润林平静的说。
宁儿沉默一会儿,挥笔道,
——我怕他有事——
笔尖一顿,墨汁洇成一团。
——他不该因为我——
宁儿写不下去。
“那是因为,你在乎他——”陈润林捧起她泪涟涟的面庞。
宁儿揉着眼睛,在他掌心问,
——我是不是很蠢,明明人家都不要我,我还是怕他误会我;明知道自己不能接受那个人,却还是会留在他身边——
陈润林摇了摇头,很肯定的说,“不是的——”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自己的不忍,”陈润林轻抚着她的头发,父亲般安抚着她,“明知不可以还是回去做,这是不世故,是为人的可爱之处——”
宁儿在他怀里摇头,推开他扶着自己面庞的手掌,她在纸上写着,字迹却连连被泪水洇的不可辨认。
——可爱的,不是我,我知道他们喜欢我,但我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爱的人,我——利用伤害他们太多——我很残忍——
“丫头!”陈润林握紧她的肩,“别这样——”他心疼的搂她在怀里,“不管是爱是恨,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心,自私也好,残忍也好——总要好过冷漠无情——,至少,你还懂得爱恨——”
他说着,竟像是勾起了自己的心事般,居然也有了一些泪光。
——我该怎么办——
宁儿抬起头,泪汪汪无助的在他掌心问。
陈润林也犯难了,的确,无论宁儿现在怎么选,如何做,都会留下一连串的痛苦,这些痛苦最终,还是都要还给她来承受。
宁儿靠在窗边,黑暗里无法入睡。
——去保护那个你最在乎,那个让你最心疼的人;
——只能给一个人的爱,本来就很残忍——
陈润林的话反反复复的在她心头闪现,前所未有的觉得揪心难过。
她不敢说自己心里还有爱了,她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温暖情怀,给谁?
白兰摆手示意她轻声,一面后堂水榭指指。
临水架一小几,胤禛独自坐在案前抄书作画。
香炉里袅袅的绵厚之味渐次微弱下去。
宁儿示意湘琴留下,她轻轻走去,跪坐于香炉旁,将自己腰间所佩香囊抽开,取出一块小小的沉香脂丁,细细调理,慢火隔砂,渐次便有重重绵密幽潺之味习习而出。令人心神怡然一清。
胤禛住笔,抬头瞧她。
宁儿也抬头看着他,胤禛搁下笔,“朕的画,还缺个题款——”
宁儿看一眼纸上,一士人宽衣博带,意态含慵,又半含失意,倚窗望向半山斜斜烟雨。
宁儿注意到桌上的半盏残烛,蘸茶写下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胤禛怔怔的看着她,他只是随便的一画,她的题却深切到他心里。就像当年的她。
他把画推向她,意思她来题。
宁儿执起笔,还未下墨,胤禛轻轻的执起她的手,就这么手把着手的,写下了一联诗。
“时”字勾完,宁儿未动,却是胤禛,松开了掌心。
“朕,朕一时有些忘情了——”胤禛手滑落的时候触到笔锋,染上缕缕墨迹。
宁儿没作声,静静的拾起他的手,用自己雪白的手帕替他擦去指间的墨痕。
胤禛合起掌心,轻轻抬起她低垂的面庞。
他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再说出口。
“皇上,陈润林去了怡亲王那里——”陈润林轻声道,“跟吗?”
胤禛深深吸口气,“跟——”
胤祥眉头微拧,咬紧了下唇。
宁儿迈出的半步,又缩回来。
“你——”胤祥沉默良久,好容易开口却言不由衷,“他,他还病着,你不该在这里——”
他说着转过身去,似要离开。
宁儿几步上来,挡在他面前。
“你?——”胤祥摇头,“你走,我不要你!——”表情却不由自主的透着苦痛不忍。
宁儿的泪扑挞扑嗒的掉着,鼓起勇气拉起他的手。
“别这样——”胤祥说着,却没有拒绝,他只是偏过脸,“他知道了,你不好过——”
宁儿的泪滴在他掌心——他明明是那么在乎她,却一句实话都没有。
她在他掌心和着泪水写下一个问句,“那你呢?——你,好不好——”
胤祥的手心被她纤软的指间划的发烫——就算他拒绝了又怎样?!他不是一样难过,一样痛苦,他的选择,只能保护一个人,胤禛,还是她,他选谁?
眼前一片流光飞影——他和胤禛的打闹嘻笑,和他的甘苦与共,到今天的尴尬共处;那天的英雄救美,挣挣扎扎,到那短暂易逝的花好月圆,——梦幻逝尽,他究竟,想要什么?
他曾经是他最亲的人,可是为了一个女人,他依旧还是牺牲了他;而她,在这样的风口浪尖里,还是丢下安危,只为问他一句,你好不好——
她给了他一生最幸福圆满的时光,一个普通人最渴望的恬淡的幸福,如果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愿意,带她,去遥远的地方,做一个最普通的农夫。
胤祥浓密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他挽住了她的肩。
两个人都在落泪。
只是因为,好不容易。
“皇上?”贺永禄看着胤禛回头要走。
“回家——”胤禛微微哽咽,轻声说。
“皇上的药,”白兰把药碗递给宁儿,“陈大人说,今儿,是最后一次啦——”
宁儿点头,接了药,端到他身边。
轻轻吹一吹,试了热度,递到他的唇边。
胤禛却握住她擎着汤匙的手腕。
“朕,有话跟你说——”
宁儿抬头看着他,她预备他说,朕会封你做妃嫔,以后留在朕的身边——她轻轻的吸气,她告诉自己,可以,自己准备好了。
可是他说:“朕错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曾经有一个人,她带走了朕全部的幸福;朕不甘心,朕付出了很多,不该,是这样的结果;朕,现在想明白了,那是她和朕的恩怨——于你,于胤祥,无关;
宁儿怔怔的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被他摆手。
——让朕说完——这几个月来,你给朕的,已经很多很多,你让朕,忽然又记起平静和快乐究竟是什么滋味——只是,那快乐,本来该是胤祥的。——朕知道被人夺走幸福的滋味,朕不该,再拿走别人的幸福——
宁儿看着他,本就红红的眼眶此时更加通红,几乎就要落泪。
——你回去吧。
他松开了她的手。
宁儿低下头,好一会儿,端起药碗,把药汤送到他面前。
胤禛却接过了药碗,“这一次,朕自己来——”说完,他端起药碗,将那最后一碗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之前的事,是朕的不对,朕跟你们说声对不住,”胤禛看着面前的胤祥,映雪,他回头从贺永禄手中拿过一个长盒,“这样东西,朕留给你们——朕希望,你们以后,能真的过得好——”
胤祥要说什么,被胤禛挥手拦住,“慕慕,是你和映雪的孩子——”他不许胤禛开口问,“映雪是个好姑娘,你该相信她——”
接着,他丢下胤祥一个人原地发愣,瞧着映雪说,“朕的病,是你照顾好的,朕想赏你一样东西——”他顿一顿,有一点点难过的露出笑容,“——自由。”
这下,轮到她发愣了。
胤禛最后看她一会儿,“贺永禄,叫奶娘,把慕慕抱来——”
说完看一眼胤祥,“朕还有许多事要做,就,——不送你们了——”说完他快步的踱开。
再晚一步,就会被人瞧见泪水了。
“娘娘,”贺永禄叩首钮祜禄氏,“皇上说,叫慕慕到深柳堂去——”
钮祜禄氏点头,“知道了,”她起身叫晚玉,“跟周嬷嬷说,把慕慕抱来——”又向贺永禄道,“我亲自送去罢。”
“有劳娘娘——”贺永禄起身一边候着。
“主子?!”
看着晚玉惊慌失措,钮祜禄氏顿时心下一跳,“怎么了?!”
“慕慕不见了!”晚玉脸都白了。
141
141、 险情 。。。 
“奶娘人呢?!”钮祜禄氏又急又气。
“我才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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