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何处》第70章


来,追着父亲的身影遁入深山,一去不回。
我哪里也没有去,直到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走出门,在鲜血和尸体中慌不择路的奔走,神色茫然而惶恐,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我知道,忘忧蛊已经让她忘记了一切。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转身,轻叹道:“陌陌,我来晚了……”
是的,我来晚了。明明先认识,却没有让她先爱上我。
后来,她真的把从前彻底的忘了,朱衣门也好圣女也好苏嬴也好我也好,全都忘了;
后来,我才知道洞房之夜竟让她怀上了身孕,她生产的时候叫的撕心裂肺,我不顾规矩进房握紧她的手,那一刻什么都顾不上,只想要她平安;
后来,我曾经想过杀死那个孩子,可是看到她抱着小宝宝满足微笑的模样,终于还是把手里的毒药藏了起来;
后来,我给她重新起了一个名字,归陌,莫归——莫桂儿,只希望她能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我留下玄武照顾他们,然后带领追随父亲的朱衣门门人走出了十万大山,走上了他们想要的那条路。
五年之后,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五年之后,所有的往事都已经消弭了痕迹。
我曾许诺过的一辈子,我所有的夙愿——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你而已。
那一天,我看着她从河边走来,慢慢握起有些汗湿颤抖的手掌,笑着,说道:“桂儿,我回来了。”
————————————《西风独自凉》完—————————————————
第十九章 情丝长(三)
此后五天,桂儿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山谷。
那天之后,苏嬴又出去过一次,带回换洗衣物和食物。毕竟是世家公子,就算落难了,也和青龙那种茹毛饮血的杀手不一样。
如苏嬴所料,崖下有许多洞穴,他们捡了一个窄小避风的地方歇息,安心养伤。
苏嬴肩上的箭伤虽深,幸好没有伤及骨头,和桂儿比起来算是轻了,他本人也不甚在意。桂儿见他一只手换药不方便,便主动提出帮忙。只是虽然如此,却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不是看不到他眼中的无措和黯然,只是她还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她不想一错再错。
在谷中的第三天,苏嬴意外的在水潭底找回了白玉箫。
虽然是无坚不摧的海底寒玉,但是从那么高的地方一路磕碰掉落,箫身上还是添了几道细小的裂痕,桂儿看见后难免又想起那天的事来,庆幸,歉疚,感激,却又无奈尴尬,剪不断理还乱,索性不想,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伤势倒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
等到第六天的时候,谷中飞来了一只通体墨黑的鹰,随着黑鹰而来的是带着上好的金创药的念一和牵着马的白洛。
念一当下给两人重新换了药,又查看了桂儿伤口愈合的情况。一个时辰之后,苏嬴便抱着她上马,抄近路赶往王城寿阳。
一路上远远望见砚山峡谷,曾经染满血腥的地方如今却一片白地,惟有陡峭的山壁和穿峡而过的风声依旧,仿若死去之人徘徊不去的幽魂。
出了山,才发现山中五日平静安然,世上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殇阳王灵柩入陵当晚,太子麟王与宠妃幽燕夫人被来历不明的刺客追杀,双双死在砚山峡谷,随行的百余士兵一同毙命,无一生还。
太子一死,朝堂之上立刻乱了套。国不可一日无主,可这个“主”到底是哪一位,却让文武百官和各位宗亲皇族犯了难。
若是放在国葬大典之前,这个选择不难。星罗公主虽然长处深宫无甚功绩,但和扶月侯的弑上作乱比起来,却算得上是品行端正,无可指摘。但是麟王在国葬大典上的态度转变和典礼之后的一席话,却让情势大为改观。
桂儿走得早,并没有听见那段话。大致的意思是说经过调查,殇阳王之死和扶月侯并没有关系,太子中毒染病一事也另有蹊跷。皇室已遣密使暗中查访真正的凶手,不日即有结果。今后若有人再听信流言,必加严惩等等。
最后麟王还特意说了一句,“此后枭阳国兴盛,还要靠本王和侯爷兄弟同心。”
这话说的很妙,虽未言明,但朝中诸臣哪一个不是玲珑心窍的人?麟王这话,是扶月侯就要得势了!
因此麟王之死经过最初的一团混乱之后,有心计有野心的朝臣都开始暗中选择新的主子。二选一,看似不难,却像赌博一般,选对了,就是飞黄腾达的富贵,选错了,可能就要赔上家身性命万劫不复。
苏嬴告诉桂儿,麟王之所以会突然改变态度,不光是因为他带来神医念一治好了他的病,也不只是因为他替他查出了下毒一事与星罗公主有关,更重要的,还是因为那幅凰引图。
且兰国留下的无数财宝对于想要改革国政扩张领土的麟王来说,远比父亲之死的真相要有吸引力,更比一个除了头衔一无所有的皇妹要重要得多。
“结果还是你帮了阿垚。”他在替她换药的时候,指尖轻轻拂过她耳畔的发梢,带着笑意道,“他一直想要报答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他。”
想到百里垚的笑容,桂儿也变得开心起来,忍不住开玩笑道:“不如等他做了皇帝,把我收进后宫做个小嫔妃吧,管吃管喝,我的下半辈子也不愁了。”
肩膀上的手一顿,片刻后,他从身后紧紧搂住她的腰,低低的哼了一声:“休想。”
快要接近寿阳城的时候,宫里又传来了新的动向。
对他们来说,这个消息不错——扶月侯与南山君联合了麟王留下的军队,趁夜色占领了整座寿阳宫。等到第二天星罗公主收到消息的时候,她的二哥,那个平时看似吊儿郎当的闲散侯爷,已然成为帝阙的新主人。
事情不复杂,贵在先机。南山君本就巧舌如簧,动摇麟王旧部的军心不是难事。加上守卫寿阳宫的禁卫军早在苏嬴最初入京时就已经打点好,如今时机一旦成熟,里应外合,顺理成章,连半个伤亡的人都没有。
虽然麟王意外身死输了一局,但此次扶月侯全胜,扳回一城。
更让桂儿高兴的是,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元宝。
那时候,元宝正在一个农家小院里和几条高大雪白的獒犬嬉戏。躲避起来步法灵动,极有章法,懂武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这几只极有灵性的獒犬正在帮助他练习轻功步伐。孩子玩的不亦乐乎,甚至没有注意到篱笆后面多了几个人。
茅屋的门口站着一个袒着衣襟的胖子,正眯着小眼睛,摇着大蒲扇,笑眯眯的活像一尊欢喜弥勒佛。
他的视线迎上门口的人,呵呵一笑道:“小三子,几天不见,可是清减了不少。”
正在玩耍的元宝听到这话,倏地抬起头来,满脸欢喜,正要迎上前去,却一眼看到了苏嬴身边的桂儿,脚步不由一滞。
他用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篱笆后头的女子,突然间转过身去,一身不响的走进了最里头的一间茅屋,然后当着一群人的面用力的关上门,怦的一声响,把院子里那几只獒犬惊得低声吠叫起来。
桂儿自然知道自家儿子的别扭脾气,叹了口气,提着裙子追上去拍门。怎奈元宝装聋作哑,桂儿在门外站了片刻,突然提起脚,一脚将薄薄的门板踹了个大洞,然后掸了掸裙子走了进去。
念一见多不怪的轻宣一声佛号,那胖老头却连扇子都忘了摇,一脸惊愕的望着苏嬴:“这……这闺女儿是谁?怎的一来就把老朽的屋子踹了?”
苏嬴笑了笑,走上前去:“笑老莫怪,她是怀慈的娘亲。”
“娘亲?”这回胖老头手里的扇子干脆掉了地,蓦然大吼一声道:“小三子,她……她是你老婆?”
桂儿一脚踹开门,听得屋里短促的叫了一声,像是被吓到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元宝?”她试探着叫了一声,见没有回答,又叫了一声,“元宝,你是不是还在生娘的气?”
里屋里,元宝躺在床上拿被子蒙着头,小小的身子背朝着她,一动不动。
桂儿轻轻的走过去,在床沿坐下,叹了口气:“乖儿子,别生气了,这次是我不对,我给你认错好不好?娘那时候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床上的小人儿动了动,闷闷的声音传来:“去年过年的时候你还说就算一辈子只能吃烤红薯也不会丢下我。”
这句话一口气说完,连停顿也没有。桂儿不禁想起了那时候在山村中一无所有相依为命却单纯美好的日子,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发,轻声道:“儿子,今时不同往日啊。你看,你跟着白洛青晖可以学到上乘的武功,渊博的学问,能吃到好吃的白米饭,你还有一个又有钱又有地位想要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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