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无痕》第162章


薛冷缨嘿嘿大笑,道:“赵大叔,您看这小畜生,知道讨不到好处,逃命倒也挺快。”
赵士德冷冷说道:“它不是逃命,是去死!”
果然,那狼不往山中逃跑,却朝着疏勒河奔去。薛冷缨的笑容顿时凝在唇边,道:“它……它想干什么?”
赵士德道:“自尽!”
薛冷缨吓了一跳,道:“不过是一匹畜生而已,哪来得这般刚烈?”
赵士德道:“你别小看这匹狼,它也有尊严。尤其是头狼,一旦受伤,即使你不杀它,它也不会让自己屈辱的活着。‘士可杀而不可辱’这句话,也不全是对人说的。”
薛冷缨望着那狼,见它嘴里的鲜血不住涌出,白毛上斑斑殷红,在河滩上拉出一条血路。他掌心攥出一把冷汗,不由得又想起萧青麟来,一个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剑士,一个是绝地苍狼,原本毫无关联,但两者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相似之处,同样骄傲,同样充满血性,在面对强权的一刻,都是不惜用死亡来维护尊严。
只见那狼的血越涌越多,速度也是越来越慢,在距离河水只剩十多米的地方,终于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此刻若要杀它,实是易如反掌。在场的铁衣山庄众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可是面对这匹濒死的狼,却无一人狠得下心向它出手。只觉得它虽然不通人性,行事却犹如江湖义士,端得刚勇壮烈,令人不敢轻辱。
河岸上一阵沉默,众人望着那狼不住地扭曲挣扎,都动了悱恻之意,有几人偷偷取出暗器,想要帮它了却痛苦,但惟恐惹恼薛冷缨,犹豫了片刻,终于又将暗器收起。
只有赵士德飞身下马,大步走到狼前,双掌托起它的躯体,纵身跃入齐腰深的河水,将它平放在水面上。
那狼轻轻呜咽一声,眼睛凝视着赵士德。在这一刻,人与狼之间仿佛心意相通,赵士德郑重说道:“你以壮士之风行事,我以壮士之礼待你!请走吧。”
那狼似乎听懂他的话,点了点头,用前爪搭在赵士德肩头,用力一推,身子顺势离开他的双掌,沉入激流中去。
赵士德目送它消失,慢慢走回岸上,翻身上马,道:“耽搁太久了,赶路吧。”
薛冷缨道:“赵大叔,您为什么帮它?”
赵士德道:“我敬重有骨气的生灵。少庄主,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不要轻视一切对手,哪怕它只是一只野兽。”他扫了一眼四周,又道:“千百年前,这里人烟罕迹,从来便是狼的天下。如今我们赶来与狼争夺这片土地,不知还有多少生灵涂炭。也许将来一天,人会与这些狼群有一场死战。”
薛冷缨冷笑一声,道:“您说什么笑话?狼,也配作为人的对手吗?嘿,如果有一天,让我与狼群撞上,我杀它们血流成河!”说罢,纵马狂奔而出。
赵士德叹了口气,实在拿这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招呼众人随后跟紧,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
一行人走出大半个时辰,来到一处驿站。
在千里戈壁中,这个驿站虽是一个繁华的所在,却也不过七八个院落,加上零星几间房子,构成一个小小的集市。
众人刚到驿站门前,便有伙计迎了出来,大声吆喝:“有客爷到了,来人把爷们的牲口牵后院去。”他径直跑到薛冷缨与赵士德马前,道:“客爷请往里面坐,来点什么?咱这三十里铺的老烧缸远近闻名,客爷来几碗暖和暖和身子。”
薛冷缨与赵士德相视一眼,同时下马,只见这座驿站连围墙都没有,便在官道旁搭起一座草棚,胡乱摆了二三十张桌子,周围堆着小山般的酒缸,后面灶房的火上烤着一只羊羔,香气飘出多远。薛冷缨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道:“这地方破是破了些,倒还够爽气。赵大叔,咱们就在这儿等吧。”
赵士德先在四周巡视一趟,待察看无虞后,才招呼众随从落座。
薛冷缨拍着桌板道:“吃了七八天干粮,嘴里真是淡狠了。伙计,你们店中有什么拿手好菜,说些出来听听?”
伙计道:“拿手菜自然是有的。您别看小店的门面不甚起眼,说到手艺,却是这方圆百十里首屈一指。嘿,不过价钱嘛……可就不那么便宜。”
薛冷缨从怀中取出几片金叶子,抛在桌上,问道:“这够了么?”
伙计见这几片金叶子足足有四两重,折成银子,整治三十桌的酒菜也够了,忙陪笑道:“够啦,够啦,怎么不够?小店拿手的菜肴,有响油牛脊、白切鸡脯、腊汁羊头,还有灶上烤着的乳羊,香嫩脆滑,保管您尝上一口,美过神仙……”
薛冷缨道:“很好,我们坐的五张桌子,每样都上两盆,再打四十斤酒来。”
伙计道:“是,是!”拉长了声音,叫道:“响油牛脊十盆哪!白切鸡脯十盆哪……”一会功夫,酒菜陆续送了上来。
薛冷缨倒了碗酒,一饮而尽,喝了一声:“痛快!”又倒了两碗酒,推到赵士德身前,道:“赵大叔,这酒的味道甚烈,是给硬汉子喝的好酒。您来尝尝?”
赵士德却将酒碗推开,道:“少庄主,你别忘了我的脾气,凡有大事在身,我是滴酒不沾。”
薛冷缨道:“您太过小心了。今天这趟子事,咱们稳操胜券,您不妨破一次戒。”
赵士德笑了笑,道:“几十年的规矩,改不过来了。你自管尽兴,不用管我。”他既不喝,周围几桌的随从也都不喝,各自埋头吃菜。
薛冷缨独自喝了两碗闷酒,四周没人答腔,甚觉无趣,自言自语道:“古楼兰王的宝藏,那是非同小可,不知凌府会派什么样的高手押送?”他用肘臂碰了碰赵士德,道:“赵大叔,咱们在戈壁里走了七八天,终于赶到这里,爹爹走这一步棋,志在必得。您说凌府能料到咱们的行动么?”
赵士德道:“别人都还好说,只怕瞒不过狄梦庭。我在江湖中闯荡了几十年,能叫我佩服的人不多,除了你爹爹,狄梦庭算是一个。”
薛冷缨道:“为了对付狄梦庭,我爹爹坐镇嘉峪关。今天早上传信过来,昨天有人看见狄梦庭在镜铁山露面,那里距离咱们二百多里地,他就是插上翅膀也赶不过来。”
赵士德道:“这正是我不能理解的。古楼兰王的宝藏举世罕见,狄梦庭为什么不亲自押送?咱们与神龙堂两家人马都在打这笔宝藏的主意,他不会不知道。”
薛冷缨道:“也许他在故布疑阵,让别人以为宝藏藏在镜铁山,引诱大伙儿跟他兜圈子,却派人暗渡陈仓,将宝藏从这边悄悄运走。”
赵士德道:“但愿如此。”顿了顿,又道:“可我还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是踏实不下。”
薛冷缨道:“凭您的武功和我掌中长剑,天大的事情也担当得下来,再加上四十多位庄中好手,还有何惧?只要凌府的车队敢从这儿走,那可对不住了,所有的宝藏非得改姓薛不可。赵大叔,您若是碍着外甥女的面子不方便出手,就不要介入这件事……”
赵士德横了他一眼,道:“你说什么话来?你爹爹救过我的命,待我有知遇之恩,赵某早将这条性命交给铁衣山庄。至于惜惜那里,我也会给她一个交代,但这是我的私事,与咱们夺宝之计并不相干。”
薛冷缨见赵士德脸带愠色,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头,道:“赵大叔,您就当刚才的话是一阵风,全都过去了。来,我自罚三碗酒。”
他才喝下一碗酒,赵士德忽然按住他的胳膊,沉声道:“少喝两碗,他们来了!”
果然,从黄土官道上,缓缓走来一队人马,后面跟着十几架骡车。只见车上绑着四个木箱,均包铁皮铜角,刻满古朴的花纹,一看便是年久之物。每架骡车的车头上都插着一枝青色镖旗,绣着碧海苍天,当中“远威”两个大字,迎风飘展,煞是醒目。
薛冷缨盯着镖旗,满脸不屑之色,道:“远威镖局。就凭他们那点儿道行,竟敢招摇过市,岂非不知死活?凌府也真是的,难道忘了八年前已经被咱们洗劫一次,居然还用他们押镖?”
赵士德却道:“现在的远威镖局不比八年前,自从马元霸死后,凌关山重建远威镖局,招募了不少高手。八年来镖通七省,从没折过一次。这可不简单,你别轻视他们。”
薛冷缨道:“那是黑白两道冲着凌府的面子,谁都不去招惹他们,否则的话,十个远威镖局也给灭了。早知是他们押送,大伙何必辛苦这趟,我一个人就能挑了他们。”说着,按剑就要站起。
赵士德抓着他的肩膀,道:“你急什么?要动手也不争这一时,看清情势再说!”
说话间,远威镖局的人马来到驿站。当前一个满脸虬须的镖师跳下马来,大叫一声:“大家停下歇息,喝碗酒解解乏,一会儿可得跑起来,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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