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榆木篱》第37章


“听说颜家小子带了个男的回家,把颜老夫子气了个半死。真是作孽啊!”
“可不是,老夫子现在都在床上躺着。”
“那么个俊俏的小伙,我以前还想着将香儿许给他呢,幸好没有。”
竹篱本就血色淡薄的脸更是苍白如纸,一瞬间,连自个想说什么都忘记了。
榆木提起鱼竿,面色如常,“该回去了,不然待会竹伯伯该骂了?”
竹篱站起身,两人并肩而行。
“竹婶婶什么时候回来?去京城这么久了,怎么也该回来了吧!”
“也该回来了,说是寻到了御医,看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吧!”
一回家,竹覃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自顾自的骂了许久,还是无奈的提着鱼上厨房忙活去了。
走到半路,才想起什么似得叫住榆木。
“榆木,你父亲让你有时间回家一趟,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计较着那些做甚?”
竹覃一进厨房,榆木就腾的抱住了竹篱,蹭着脖子,“竹篱,咱们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广陵的景,临川的景,不必困在这一方天地。”
呀!青天白日的,就这样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竹篱摇头,“不行。”
榆木也不勉强,放了手,晃着身子走进屋去,“庆瑜给我来信说下个月回来,是该回去一趟了。”
将书桌上的经书展开,端正坐好,提着狼毫,仔细的抄写。
这是王家娘子前些日子告诉榆木的,多抄抄经书,攒着福气,这人也能精神不少。而后每日雷打不动的撰抄十页,要知道当初竹篱逼着榆木学习可废了不少功夫,如今端正的坐在那抄经书,真是让竹篱哭笑不得。
“你又不信佛,这佛祖可不听你的祷告的。”
“那怎么办?”榆木讶然,随即苦恼的低下头,这佛祖也忒偏心了些,怎么只护着他的信徒呢?应该众生普渡的。
“谁知道呢?”竹篱翻着厚重的家训,轻咳着,一脸的无可奈何。
榆木放下笔,洒落的墨水落在宣纸上,染糊了刚抄写好的经文。
“你怎么老看家训呢?那么繁冗,枯燥无味的。”榆木撇撇嘴,翘着个二郎腿。
“求个心安。”竹篱自嘲的笑了笑,翻了页。
两厢坐定,安安稳稳的做着自己的事。
晚膳过后,端上的便是乌黑的,泛着难闻气息的药汁。
虽说竹篱自幼身子虚弱,这药更是从小吃到大,可人之将死,竹篱却不大愿意继续喝着药。
反正是苟且偷生,那就干脆不要喝药了。
因此,每次吃药都是阵仗活。
榆木吹着药,看着竹篱皱的紧紧的眉,无奈的笑了,哄着孩子似得。
“竹篱,喝药了。”
竹篱扭头对着窗外,难得孩子气的撇嘴,“不喝。”
榆木腆着笑脸,“乖,吃药。”
竹篱冷哼,看着窗外的那轮弯月,轻叹一声,“榆木,你还记得吗?当年的你多么纯真。”无知啊!
自然的,后面那三个字竹篱没说出来。
“别转移话题,快点喝药。”榆木黑脸,嚯,勾起旧时回忆,长吁短叹的浪费时间就能不喝药了吗?
竹篱睁着眼睛四处乱看,“啊!谁喝药啊!”
“我这有蜜饯,还有糖葫芦,可惜了。”榆木一脸惋惜,特意拿着糖葫芦乱晃着,空气中都浸着一丝甜味。
“榆木。我不吃糖。”
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莫怪我心狠了。
榆木捏着鼻子大灌一口,一转身,对着竹篱,将口中的药渡了过去。
竹篱愣在原地,就势喝了下去,眼看着榆木还要来,连忙摆手,
“我喝,我喝。”
这人吧!就得采取强硬手段他才会屈服。
榆木将蜜饯塞到竹篱的嘴里,端着药碗离去,一瞬间,错过了竹篱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悲伤。
竹覃拉着榆木,走到了厢房,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底是竹覃先开了口。
“前几日大夫说尽量让竹篱心情开朗些,可那孩子,你也知道,心思重的很,你与竹篱亲近,多陪着他。”
竹覃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他向来是发号命令的,这般请求弱冠之龄的孩子,倒是头一次。
榆木点头,踌躇开口,“竹深与竹篱……”
竹覃愣了会,脸色铁青,静了会,才开口:“段家确实是平阳旧党,段家将竹深与竹篱囚禁,到最后宋笩寻到他们的时候,竹深已经没了,竹篱也奄奄一息。”
所以竹篱拼死也要弄垮段家。偏偏,自己还与他作对。
榆木苦笑,对着竹覃,“我知道了。”
竹篱撑着身子离去,缓缓地,坠落在地,触及冰凉的青石板,凉入骨髓。
☆、番外
榆木坐在床边,指尖绕着竹篱的白发,丝丝绕绕,缠红了指尖,眸中深情,倚着悲伤,而后慢慢起身离去,踏着斑驳的青石泥土。
断离散,望断,相离,别散,世间,除却生离,便是死别。
年岁正好时容颜残暮,白发斑斑,必选择离去,此乃生离,区区三月,生命垂老,老而病衰,此乃死别。
榆木站在自家门前,依稀望见王皓仍牵着小妹的手在前院等候,风拂过,却未曾出现,站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推开门。
“榆木?”
榆父转身,老泪纵横,这孩子,终于愿意回家了吗?这么些年,六年了,六年了!
“嗯。”榆木淡淡点头,垂下头不敢直视着榆父殷切的目光。
“周夫人在哪?我有事想和你们谈谈。”
榆父忙放下手中的锄具,不住的点头,“好好好,我去田园找她,你先在家等着。”
父母高堂坐,牵缠往事忧,两厢对坐看,寂言无处谈。
周夫人梗着脖子,昂着下巴看着榆木,可看见一旁榆父殷切的目光后忍不住的低了低头,咬着唇,心中思绪万千。
“榆木,你……”榆父搓着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你原谅我们了吗?还是又准备离开?一字一句,梗在咽喉内,却说不出来,只能殷切的看着榆木,而后低下头隐去眼中的希冀。
榆木突的跪地,低垂着头,抛却梗在胸口的害怕与不忍,闷着声音道:“孩儿不孝。”
这猛地跪地倒吓坏了榆父和周夫人,榆父忙去搀,周夫人看着,收回了自己手,垂在衣袖里,敛起眸中的那些波澜起伏。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一家人都在这,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榆父忙搀着,可却搀不动,看着榆木的头,轻叹着气,摸了摸榆木的头。
“你有什么想说的,慢慢说罢!”榆父许是猜到了些,语调也慢了下来。
“父亲!”榆父愣在原地,蓦然热泪盈眶,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才听得到这声父亲,罢了,孩子都长大了,有主意了,怎么能禁锢着,海角天涯,总该去闯闯的。
“先听我说,之后你们再说也不迟。”榆木攥紧手,看着地,咬着唇角,一字一句,徐徐述言。
“陈驰和小妹成亲了。”
榆木自嘲似得扯了扯嘴角,却震得榆父僵在原地,这……是看上哪家身世不清白的姑娘了?这可咋办。
“可父亲,我也有心慕之人,他身子弱,我不敢带他来见你,身世清白,知识博渊,样貌也还成,性子温和,就是护短了些,您说,我可以娶他吗?”榆木垂着头,还是没敢把那句说出来。
榆父暗想,幸好,身世清白,这性子温和,应该是个不错的姑娘。
“你若是喜欢这姑娘,就让你母亲托媒人上门提亲,我们也不会反对。”
榆木颤着手,一咬牙,狠着心说出了实情,“那人……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姑娘!”
榆父险些一口气梗在咽喉内提不上来,往后退了几步,周夫人忙搀着他,有些不忍的看着榆木,顺着榆父的背。
“慢些,慢慢说,别急。”
榆父勉强冷静下来,慢慢说,不一定就是不是姑娘,兴许是榆木说错了。
指尖掐入血肉,榆木颤着声音击灭了榆父的侥幸,“他是男子。”
榆父跄踉着,堪堪扶住桌椅,深深的呼吸着,一字一顿,许久,才轻着声音问:“忘得了吗?”
榆木抬头看着榆父,微微哽咽着,“忘不了。”
若是忘得了,就不会在他离开之后仍一人一骑飞奔到慎阳,只因他身处危难。
若是忘得了,就不会千方百计的追在卢志身后当他的亲信,只因可借他去京。
若是忘得了,就不会违背兄长的意愿千里迢迢上京去寻他,只因相思未见人。
若是忘得了,就不会在看见他杀伐果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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