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而去》第158章


覃军数十万将士在覃王话语第一声响起时,齐齐俯首跪拜,宛如平地栖落的巨大黑雁,肃穆庄重。
在他话音刚落之际,姬缭高举手中鸣鸿刀,对着天际,对着临淄城的方向,对着所有覃军将士高声呼喊:“覃王陛下,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在战士们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中,覃陌央将一旁失魂落魄的兰聆拥入怀中,他在她耳边坚定的告诉她:“聆,答应你的,寡人做到了!”
兰聆收回停留在齐顷身上的目光,她将脸颊紧紧贴在他炙热的胸膛,她知道他做到了,这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只是为了这一天,所付出的代价…。。。太多了。
她轻轻合上双眼,最后一滴泪终于流尽……
覃王覃陌央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临淄城门大开,覃王率领胜利之师入驻城池,全军十五万将士头戴白孝,手持“引魂幡”,漫天漫地的纸钱犹如雪花一般洒满临淄大道,侍僧念咒诵经行于棺椁周围,兰家六位公子身着孝服俯于兰崇轩棺椁两侧,各自妻儿跟随其后,覃陌央和兰聆身着素衣缟冠,神情肃穆,策马走在队伍最前列。
城内百姓心念兰家往日的行善恩惠,自觉地聚集在兰家总院外的官道上,为兰老先生送最后一程,他们双膝跪于地面,立直上身静静望着灵柩在覃军虎贲近卫强壮结实的臂膀中高高抬起,送入兰家宗祠。
仪式隆重、复杂,覃王更是亲临主持,充分彰显了兰家非同一般的地位,祠堂内烛火通明,兰聆带领各位哥哥跪在堂下。
她手捻三炷香,目光扫过竖立上方兰家历代先祖阴灵牌位,她呼出的气在空中化作浓浓的雾,她朗声叹道:“列祖列宗在上,兰家第十代家主兰崇轩,不负祖宗社稷!苍天在上,我兰家第十一代子孙兰聆,不负祖宗社稷!!”
泪水滴落炉中焦炭,发出嘶嘶响声,兰聆俯首三拜,起身驻香。仪式一直持续到酉时,结束后兰聆没有回营休息而是直接来到齐王宫。
她沿着她儿时走过的脚步,繁花似锦、金粉王族仿若过眼云烟,留下的只是脚下一片焦土,她没有停步,一直走到天苑殿,这里是她、齐顷还有玉柔童年时经常戏耍的地方,锦簇团花已成往事,亭台水榭已成梦境,只有那株齐顷亲手栽下的梅花,迎风傲立,在这死一般的黑寂中绽放红蕊,暗香缱绻。
她仿佛能够通过两人之间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鸿沟,看清他的容貌,以及那眉间长年不化的隐蹙,他原本不该落得这样的结局,如若他生于太平之世,必定为人中之龙,遨游天下、气势如虹,只是……再多设想都是枉然。
指尖轻轻抚上娇弱红瓣,她微微偏头细细打量着,手沿着花枝缓缓向下,指腹下的凹凸不平使她一怔,她俯身看去,刹那间,眸子里暗潮汹涌,惊涛骇浪。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了?”
随着一声清风震磬的关怀,一件长麾披在她单薄的肩头。
兰聆回身看他,眼前的他雍容如昔,温雅如昔,倾国如昔,唇边的那一抹笑容亦如初见淡雅出尘,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最初爱上他的就是这一抹浅笑。
“怎么了?”覃陌央敏锐的察觉到她眼中复杂的情感,其中有恨,有悔,有怨,有痛……仿佛在
下一刻就会凝聚成深刻的决裂,难道她知道了!?
颤抖的唇瓣忽然平复,眼中所有的情愫都烟消云散,她对他淡淡一笑,似烟似雾。
覃陌央倾身握住她的手,两人面对面不到一毫之隔,这一刻的凝视仿佛萦绕了千万年,眼中只有彼此,天地间再无其他。
“我的王后就让我们一起赎罪,为这天下的芸芸众生,带来一片安定吧……”
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都化作眸子的苦涩笑意,唇畔露出一丝温暖的弯度,她绕到他的身后,环住他的腰身,脸颊贴着他的背,就像当年她伏在他的背上。
“前面风太大,躲在你身后就暖和了,我想……一直像这样躲在你的身后!”最后一句难掩哽咽,兰聆的泪沁湿他的衣裳。陌央,你知道吗?自从爱上你,我的心就已经不在我的胸口里了,它早就这样心贴着心,仿佛可以一起跳动。
“……好。”覃陌央双手覆盖住她放在腰间的双手,此刻的他情难自禁,早已卸下所有清冷伪装,他鼻尖微微泛红,眼底水汽湿润,这一刻竟是无法述说的喜悦,像是艰行在无望的沙漠终于看到一片涓流的绿洲,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忧虑,所有的艰辛都在这一刻归于平静,随风而逝,留下的只有心灵深处最终的祥和。
覃陌央将覃王十七年元月初一定为“神武元年”的第一个元日,迎着旭日朝阳,大朝会在勤政殿举行,在文武百官的跪拜朝贺下,大覃的帝王牵着王后的手缓缓步入大殿,姿态雍容、疏雅,气度高迈、雄浑,仿若世间万物都在他们的脚下,边塞各国使臣敬献贺礼,表达对大覃的敬意和臣服,各部官员向覃王呈报收复五国十年间的政绩,展示覃帝国取得的旷古成就。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写照,后人将覃王覃陌央的功德记于琅琊榜上,曰:“帝之德,存定四极。诛乱除害,兴利致福。节事以时,诸产繁殖。黔首安宁,不用兵革。六亲相保,终无寇贼。”
由此覃国的历史翻开新的一页,迎来一个更为壮阔神武的伟大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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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神武元年谷雨,上卿大夫姬缭辞官,覃王再三挽留,姬缭说,离覃只是力竭,不敢误国,他所学乃合纵之论,如今天下四海归一,再无合纵更无连横,只愿携妻儿归隐田园。覃王挽留不成,只得赠予万金,送行百里。姬缭自此隐居于东昏县云台山,死后葬于该地,因此后人也将此山唤为“缭山”。
神武元年芒种,雍城郊外,落日余晖在麦田上撒上一层厚厚的金粉,霞光穿过斑斓树叶一束束划过大道上一辆行驶的马车上,窗旁两个铜质荷花纹饰镂空香薰球在空气中散漫着淡淡的香气,车轮中轴上的飞铃随风响动。
在一片广阔无垠的麦地前,驭手收紧手中缰绳停靠下来,他跳下马车端立在一旁,抬手掀起厢帘,马车轻轻一晃,先下来一个十岁少年,他穿着一身红色华服,头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眉如墨画,目若秋波,怒时而若笑,嗔视而有情,天然一段万种风流。他没有等身后马车上下来的人,径自往前走,好似一个金丝雀放飞自然般畅快惬意。
跟在他身后那人身材挺拔,足足高出那名少年两尺有余,那人眉眼清淡,俊美非凡,仿若浑然天成的宝玉,那少年虽与他形似,却没有此人身体里流淌出的那般深厚气度。
“父王,你看他们!”那少年对着他叫了一声,手指着不远处田地里弯身割麦子的农夫们。
覃陌央走近他身边,露出清雅一笑,问道:“你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了吗?”
弘儿重重点头,他看到那些农夫□在外黝黑的肌肤和他们脸上因为疲惫而紧紧缩在一起的深刻皱纹,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他们脸上憨厚的笑容,眼神中流露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许,今天可是百年少有的丰收年啊!
覃陌央说:“弘儿,记住这样的笑容,它值得我们一生为之奋斗!”
“是!弘儿记住了。”弘儿高声应道。
“库仑城,肖西郡,德昌关,渤海郡,弘儿知道这些是什么地方吗?”
“这个太傅教过,它们分别是大覃的最北端,最南端,最西端,最东端。”
“不,不是!”覃陌央摇着头,微微敛神,长长睫毛被晚霞染上一层金粉,它们随着他的情绪轻轻颤动,底下的眸子一片深邃幽海:“那是父王和你母后之血洒溅之地!是父王所钟爱的众将士,众虎贲,众兵士……连尸身都不止去向的葬身之地啊,这就是大覃,你的母后和我开创的大覃疆土!”
“弘儿!”覃陌央扣住弘儿的肩膀,充满无尽期许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眼:“请用你所有的爱恋和热情去保护这片土地的完整,去守护这片热土上的百姓们!”
“是的!弘儿一定做到!”弘儿目色湿润,却炯炯有神,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未来将会是怎样的重担,他将他的父亲作为自己的榜样,他会像他那样勇敢无畏,坚守那一片身为高位者寒冷孤单的地方,将自己变作太阳,散发自己的光芒普照芸芸众生。
兰聆下车后并没有跟上去,她只是静静站在麦田中,麦穗高高直立着,只要垂下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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