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第80章


之而不泯攻城之念,才真的令我佩服。”
荣略声大笑道:“我就偏不信你一个小女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什么曲谱便拿来吧。”
我自怀内摸出一封信,交给旁边的弓箭手。弓箭手弯弓搭箭,一箭向荣略声射去。
荣略声抽出佩刀,将来箭砍成两截,怕信上有毒,随便指个小兵,让他拆信。
我见荣略声已将信笺拿在手里,方自按弦道:“我今为君奏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此时相望复相闻,勿使出关无故人。”
荣略声自信笺间举目看我,一脸肃然。
我微微一笑,拂袖开弦,铮铮淙淙的弹了起来。
弹的是什么?
古曲《春江花月夜》是也。要扯上什么蓬莱仙境的本是扯谈,但此曲却也别有一番优美恬静,自有一个神话般美妙的境界。
此番洋洋洒洒的一路弹来,虽然指法生涩,但原曲旋律本美,令人闻之心旷神怡。顿时流火七月,烈日炙人,转作江月有恨,流水无情。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何处月色不相照,何地春江不相闻。
我瞧着静静倾听的三军,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轻轻拨下最后一弦。
余音袅袅,众人鸦雀无声。
夜色凄迷,月光如水,不知有几人在这轮明月下赶回家去了,而我只能守着这野浦孤舟,思念着远方的亲人,看着江流依然,落月留照。
荣略声听罢一曲,脸沉如水,缓缓抬头看我,定定看着我道:“一曲听罢,请太子妃信守诺言,开城门罢!”
此言一出,众人色变。
我笑容不减,暗里咬牙,转头对夏炎道:“夏将军,请你打开城门。”
夏炎脸色大变,我抬了抬怀里的小布包:“请你尊重此帅印!”
夏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苏琰。
苏琰冷冷道:“若此城因之被破,属下会取太子妃头颅以慰众人。”
此话惹得我和夏炎同时瞪他一眼。
夏炎暗道:若是此城丢了,太子妃死不死,慰不慰也已无关重要了。再三踌躇,终于下令敞开城门。
荣略声一挥手,命令左翼一小队骑兵先进。只见这队骑兵缓缓踏入城门,城内毫无异状,城楼上众兵将面无表情,太子妃更是保持一脸笑容,好像不过在请客吃饭。
这等情状实在诡异莫名,一时间,鹤都敌军都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压力,似乎这坚持死守了月余的城池忽然毫不抵抗的敞开大门是一个极大的阴谋,这种平静背后隐藏着最大的死亡陷阱。
极大的疑惑导致的心理压力之下,不费一点功夫进入城内的军队丝毫不见兴奋,反而人人额流冷汗,寂静无声。
眼瞧着一小队骑兵已进入了小半,城内依然毫无动静。荣略声只觉背后发凉,他胯下战马这时似乎感应到什么,不安的提起前蹄,人立而起,不安的嘶叫起来。
他猛的勒住马头,圈马转了个圈子,大喝一声:“撤回!”
“有埋伏!”不知是谁在后面喊了一嗓子,进入城中的小队骑兵开始转头就往城外撤。顿时马腾人叫,烟尘四起,场面一度混乱。等到众人全撤出城外,队形已经溃乱,众人脸上汗水交流,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惊惶之色。
“怎么,荣将军不进城来参观参观吗?”我一脸遗憾。
荣略声沉着脸道:“太子妃这一曲果真厉害,今日我军暂且避让,来日定会再来讨教。”
我含笑点头:“这次将军来得仓促,我们不及准备,实有怠慢。下次定当准备薄酒,与将军同赏琴曲,共商军情。”
荣略声盯我一眼,眼神颇有威慑之意:“忘太子妃记住今日所言。”圈马领军退去。
眼看鹤都军慢慢撤去,我方才松了口气,只觉脸上肌肉都笑得僵了。转头瞧瞧城楼上站着的将士们,现在他们瞧着我的眼神已经跟此前的大不一样,不再轻视,还加上了点钦佩。
夏炎走上前来,一脸激动之色:“太子妃真是神机妙算,不费一兵一卒便解了围城之围。”微一犹豫,又问道:“适才那一曲真的是仙人传曲?竟然有退敌之效,真是闻所未闻。”他一脸狐疑,不大能相信刚才那优美的曲子竟能退敌。
我莞尔一笑:“此曲只对敌军有效,对我军只有提神作用,夏将军不必多虑。”
夏炎听得一脸敬佩,瞧着我的表情带了几分崇拜。
我暗想这人若不是过于天真,恐怕这副表情就是装出来拍我马屁的。若是教他识破此中玄虚,恐怕第一个拿刀砍人的就是他。
敌军退去,夏炎遵我吩咐让士兵在城门内挖坑。
邺城是一个坚固的城池,但有一个缺点——门不少,除了东南西北四个门,还有水道门。
多门是城市繁华的象征,但当这座城面对五万大军强攻的时候,这种繁华就变成了噩梦。敌方人多,若是同时攻打各门,防守方便会顾此失彼。
但夏炎是一个精于防守的将领,当时城内仅有三千士兵,他却能调配的井井有条。如今加上崖云带来的二千人,虽不能说是游刃有余,但也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强防守,并能省下一千人作为机动军队,随时支援各门。
而按照对荣略声的性格分析,此人甚为自负,很有可能集中兵力主攻正门,也就是东门。是以,在东门必入之道上挖的坑是最豪华的。
而除了挖坑之外,伐竹的队伍由郑宇升负责,我让他把砍下来的竹子按粗细分类,碗口粗细的按节来砍成一段段竹筒,较细但坚韧的砍成一米多长削尖,顶上连竹叶的大毛竹则保留有枝叶的一段,砍成两米来长的一截,至于既不够粗又不够坚韧就劈成一根根竹篾,再最后剩下的边角料就弄成竹签或者三尖八角的竹钉,用来填在陷坑里。
等到碗口粗细的竹筒准备好了,我就让采柔带着几个兵将家的丫头大妈领着士兵到城里的人家征油。能够拿到灯油最好,不成就是煮菜用的油也行,每户贡献一筒油,多了就评为贡献奖,有奖金。然后留下一捆竹篾,请家庭妇女们帮忙编成竹盾,也是有奖金。至于征油这项任务为什么要采柔和几位丫头大妈领衔,因为还有特殊的任务需要她们完成,此事稍后便知。
这些奖金是哪里来的呢?是我带了官兵到城中大户家里募的。当然,全部是打着钱庄暂借的名义,还开到七分的高利。当我将随身带着的那枚指印印章毫不吝惜的一一盖在一张张借据上时,不由想到假如钱庄的掌柜们如萧桥知道我在外面乱搞,不知会不会气死。
等我回到临时住所时,夏炎又找我开会,这次我很明确的拒绝了,告诉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来的就看他的了。对了,当然记得提醒他,机动军队里面有五百人是给我支配的。
吃罢晚饭,累得浑身要散架了。采柔等人也回来了,募油成效不错,装满了油的竹筒一筐筐的堆放在院子里,占了半个院子。
看着众人退去,采柔悄悄对我说:“小姐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募到了这个数。”她伸出了一只手。
我连连点头,真是令人满意的数目,连忙让采柔去休息了。
入夜,我还撑着眼皮坐在桌前,面朝着院子在等。心里还是在想,是真的要帮崖云守住这个城吗?自己从来就没有离开过离国,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是在脚下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但是从血缘来说,自己这具身体具有双重立场。即使我倒戈去帮鹤都相信也不会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就此把全城出卖远比死守空城更为简单。只是,应该那样做吗?
我找不出那样做的理由。
我独自坐在油灯前面,想了很久。不住问自己,你确定要这样做吗?离国的人一直都在利用你,伤害你,你确定要为他们卖命?
然后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你不是为伤害过你的人卖命,你是为了那些被侵略的人们卖命,他们现在只能依靠你生存下去。
一个人实在很渺小,他毕生的价值有时只会体现在一件事上面,而这个世上有很多很多的人,穷其一生,也没有机会找到体现自身价值的那件事。
而这个时候,我相信离国邺城的百姓比鹤都的军队更需要我。
其实,有时候将自己的爱恶剥离,会发现复杂事情的核心其实很简单。
院子传来了敲门声。
我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今日跟采柔一起去募油的黄大娘,她是城中一位小武将的母亲,家就在邺城,因为性格爽朗负责,在城中妇女中蛮有号召力的。放在现代,就是一居委会大妈的出色人才。
她见了我,没有旁人那些诚惶诚恐或尊敬的表情,而是很熟捻的凑近来,掀开盖着手里竹篮的花布给我看:“看,全弄好了。只要明天太子妃在城楼上一吹……”
篮子里是几排放的整整齐齐的竹管。
我拿起一个,端详着,凑到唇边轻轻一吹:“哔!”一声清越的哨声刺破了黑暗的宁静。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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