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第92章


此人功力深厚实非我能相比,三两下招式将我的拆的七零八落。我亦明白他知道我的意思,只是他敏锐过人,手段高竿,仅仅只是言辞交锋我便惨败。
“怎样?你若答应我这事,我便允你所求。”他笑吟吟的拉过我的手,“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会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如何?”
我盯住他的瞳孔,照见自己的影子。他乌黑的头发散落几绺下来覆在额上,肤色过于苍白,双目深邃黯艳。他凝着笑意,专注的看着我。
我有无所遁形的沮丧。
无言以对。
请不要这般为难我。
我已经够悲惨够沉重够倒霉,请不要再给我这般压力……
上天似乎听到我内心的呼号,外头一阵骚动,高声宣告要我接旨。
我抽出手来,拜倒在地。
“宣太子妃即时起行上殿接受册封,钦此!”
我双手接过圣旨,旁边郁南王的俊脸已经变得铁青。
我待众人退下,走近去对他说:“我答应你。从现在起,我只对你一个人好,不再三心两意,不再把别人放在心上。所以……”
我低低道:“请你答应我的请求,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的活着。”
他一把扯着我的手臂,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我狠了狠心,缓缓掰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从房门到客栈正门,甬道正中一条红毡铺路,两列御林军甲胄鲜明,侍立两侧。红毡尽头,皇家的明黄华盖鸾车正在等我。
我一步步踏上红毡,坐入鸾车,车驾微微摇晃,绣着金线凤纹的重帘放下,隔绝了外面阳光。
我端直坐于软榻,挺直背脊,保持着这副倔傲姿态。刚挽好的发髻太紧,金簪太重,扯得头皮发麻。身上穿着的鲜红金丝锦衣华丽而冰冷……
不过,一切都不要紧。
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将不再要紧。
终于只剩我独自一人了,只剩我独自一人去面对这最终。体内涌有一股强大而炽热的力量,支撑着全副的意志,不会再松懈软弱,不会在那之前倒下。
我已不再害怕任何。
城中百姓闻风而来,虽知太子妃身份尊贵,怎能随便一睹芳容。无奈此女名声在外,身世传奇,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纷纷涌来。
御林军长鞭抽打,艰难开路,鸾车在人潮蜂拥中依然行进甚艰。
喧哗的声音如巨浪纷涌而来,銮驾如狂风骇浪中一叶孤舟。
我忽然觉得很好笑,有如此单纯而容易满足的热望也是好事。
我伸手挑帘,露出容颜。
喧哗忽然骤止。
我对着虚空处浅浅一笑。
静止的喧哗骤然又爆发了起来,轰动热烈处更胜昔才。
我放下垂帘,依旧端坐,脸上微笑不减。
也就这样了吧。
太子妃的最后一个传奇,且来丰富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红尘滚滚,黄泉碧落,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千级玉阶,我缓缓抬步而上,如登天梯。
只手翻云,身披血雨腥风的那个人,传奇与地狱的主使者,今日即将会面。
不是不紧张的,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鼻尖,额角沁汗,手指触到紧缚于腕上的刀鞘,冰凉的武器已被体温烫热,却令我忐忑的心迅速宁定下来。
既然没有人敢干,没有人肯干,那么就让我来试试看吧!
即便担着千古骂名,也不过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而已。
尘世去留何茫然,且让我将两手放开掉身前,彼岸花开花也谢,愿此一朝醒悟奈何天。
一步踏入大殿,两旁诗官遥传唱喏。
一声惊破金龙殿,只闻“太子妃觐见”一语连绵不绝,直上云霄。
有人着我止步,我抬目一望,远处身穿明黄坐在龙椅上那人小的几可捏在手里,如此远的距离……
两侧一溜文武百官没有人回头看我,我几乎跟队末最后一人并列。
没有见到崖云,如此后的位置,我隐隐觉得不妥。
果真,殿上那人缓缓道出数语,片刻之间要治我叛敌之罪。口口相传,我只隐隐听清“太子妃叛国通敌,勾结鹤都敌军,妄图献城……今赐白绫三尺,当庭自缢……念其乃太子唯一妃傧,特赐其缢号‘徳祉’……恩准按皇室祖制安葬于小碧池……”
余音未袅,已有身穿锦衣的内侍冲出将我架起。
我心内竟无恐惧,也无悲哀,只觉得可笑。
这个皇帝竟连见我一面也不敢,不给我发一言的机会,便要隔着这百米之遥将我赐死。更难得他考虑周到,给尚未入宫的我保留了封号和荣誉,这算是对自己良心的一点弥补么?
只可惜,人都要死了。这些身前死后名,在我看来,不及一杯热茶宝贵。
众侍卫将我押住,早有内侍托出一盘白绫出来,拎起一扬,如玉龙蜿蜒于地,转眼便要勒在我颈上。
所说是自缢,但多半是由内侍勒死的,这点我还知道。难怪要我跪到这么远,应是害怕让文武百官看见一个弱女子如此惨死,会引起不良影响吧。
我盯着那个内侍,道:“我自己来!”
想是多见惯了痛哭流涕伏地求饶的场面,这等镇定的倒没见过,那内侍被我一瞪,手跟着一抖,遵言将白绫交我手里。
白绫已挽好活结,只要往颈上一套,两边一拉……
忽地殿下台阶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人飞快冲了上来,冲到近前,用力一扯,将我手里白绫扯走,丢于地上,再拖着我就往大殿奔去。
“朝辞……”我呆呆的看着他。未曾见过身穿朝服的他,竟是如此雄姿英发,就是一张脸青得吓人。
他力大无穷的握住我手臂往殿上拖,一股拼命的势头,直将我拖到皇帝面前三丈才被侍卫拦住。
我停在他身侧,嗯,这个距离很不错。
我放肆的打量着坐在龙椅上的皇上,面貌清弱,眉宇隐隐跟春熙有几分相像,脸色很坏,似是长年见不到太阳。我在心里暗想,可能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皇帝一直不肯正面看我,只是盯着朝辞微皱眉头。
马上有个大官站出来斥责朝辞,说他直闯大殿,且抓住太子妃不放,不尊礼仪。“二皇子殿下不尊礼法,有违常理。行事骇俗,恐外传会坏了殿下声誉,更于陛下的名誉有损。”
皇帝眉毛一扬,便要说话。
朝辞却已抢在前头:“太子妃通敌叛国之事查无实证,何况太子妃德才兼备,无私循公,与我离国子民同生共死,共守邺城,全城兵民皆可作证。”他不解释自己违礼之处,却一心为我开脱。
那个大官奏道:“太子妃通敌之事,是有人证的。且太子妃随太子出征,本就于礼不合。而现在太子抱恙在身,太子妃却跟郁南王朝夕相处,品质犹差不守妇道。殿下为她出面解释,是出自同情之心,但若是坚持开脱,恐怕会连累殿下声誉,极为不妥。”
竟是说我趁着太子受伤,不守妇道勾搭郁南王,朝辞此番出头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坚持下去更是落实了我的罪名。
朝辞一向言辞锋利,此刻占不到个理字,也不禁一时语塞。
突地殿外有人唱喏:“太子殿下进殿觐见。”
众人不禁一齐回首。
太子崖云出兵戎边,以一万兵马解敌军七万之围,但自身也身受重伤,百官本还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又要换个太子,此刻却听见他突然上朝求见,不禁都大为吃惊。暗想太子来得如此之巧,不知是护短还是撇脱来着。
我也回头看向大殿入口,只见苏琰扶着崖云缓缓行来。多日不见,他越发的清减憔悴,真若是秋落芙蓉寂寥色,一身松竹清瘦行。
他行至我两人身侧,翻身拜倒。
“儿臣愿以太子之位让与二哥,望能赎太子妃之罪。”
他倒是言简意赅,连跟皇帝争论罪名是否成立都省了,直接就说要用太子之位换我性命。
文武百官不禁瞠目结舌,连二皇子也侧目而视。这四皇子崖云为人隐忍,以前为了名位无处不与太子为敌,百般讨好,千般心机都是为了这太子之位,怎地这太子妃的事一出,竟是毫不考虑的就要以名位换人。
此前太子妃长袖善舞跟郁南王交好之事已是满朝皆知,今日这二皇子横插一脚更是出人意表,此刻连帽子都绿油油的太子也跳出来为她开解。这女子难道真是品性高绝竟到了令三个皇子都尽释前嫌联起手来为她开脱的地步了?
众官不禁对这瘦削女子一瞧再瞧,渐渐惊愕变成恍然,恍然变成愤怒。
这还不是传说中祸国殃民的妖姬!
真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我却不管众人刺骨目光,只是侧头看着崖云。跪在殿上的他单薄身姿有如烛火般黯淡,竟似跪在那儿的不是个活人,而是缕幽魂,袅袅的风吹即散。
朝辞抿紧嘴唇,脸有不豫之色。
皇帝却怒了:“这是做什么!威胁于朕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殿外有人急促传令要面见君主。
好容易重重传来,却是个浑身血污的京城御林军头目,说有鹤都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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