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第100章


转身往春熙伸出手,“快过来。”
清凉的溪水令我晕沉的头脑渐渐清醒,耳畔嗡嗡作响的杂声渐渐远去,恍惚中似听到晨雾萦绕的寺庙传来的一声晨钟,又似是那人低低的一声叹息。
我的脸上缓缓湿了。
一支被震碎的残荷横里飞来,掉在我的面前,欲随溪水流去。
我弯身捡起,蓦然间,泪落如倾。
朝辞回京后,依萧桥留言,在御书房半空的菊花酒瓶内寻得先帝遗诏。
诏曰:皇位传与二子朝辞,不容旁人觊觎。
十天后,离国二皇子帝朝辞即位,帝号元凉,年号嘉兴。
三月后,京城近郊,皇家别苑,梅见山庄。
凉帝初次驾临。
围守在别苑附近的军士远远见到便拜服于地,黑压压的一片。
他一向布衣来去,谈笑无忌,举止不羁,从不以身份示人,亦少有人对他这般倾服。
只是此刻天下皆拜服之时,却仿佛独自一人立于旷野之中,只觉无限孤单。
恰此刻秋意正浓,难得的黄昏风雨欲来,天色阴霾,秋光离合。
他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身后秋风裹卷着两片枯叶并一瓣残花旋转着先他一步冲入。
懒洋洋倚在椅上的男子抬起头来看他,脸上绽放的笑意瞬间燃亮一室光华。
凉帝皱眉:“怎么是你?”
郁南王春熙微笑道:“在见她之前,我想先跟你谈谈。”
“鹤都举兵来犯,要你交出我兄妹性命,你打算如何?”
凉帝不答。
沉默一阵,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做?”
春熙笑道:“如果是我,当然把碍眼的哥哥交出去,至于妹妹么,看我心情如何。如果心情好了,就骗骗她,如果心情不好,就威胁她,反正就是让她嫁给我。”
凉帝朝辞忍不住苦笑:“你倒是比我能下得手去。”
春熙笑道:“那有什么,不过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小雪嫁入皇室。”
“我已是一国之君,只有我才有能力保护她。”
春熙笑着摇头:“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一直伤她逼她的就是我们这些皇室之人,我是怎么都不会让她再掉入火坑。”
朝辞还待争辩,忽见春熙的脸色发青,一片惨绿。不由惊道:“你的脸……?”
春熙唇角缓缓淌下一条血线来,缓缓道:“我即便是死,也不会将小雪交给你。你这便可将我的尸体交给鹤都,以了恩怨。”
朝辞又惊又怒:“我怎能将你们交出……”
春熙一笑截口:“你当然不舍得将小雪交出,因你心心念念都是她,蓦然返京是为了她,被套牢当上皇帝也是为了她。现在你可当了一国之君了,你怎么可能放过她。”
他咳嗽两声,咳出几星血花,咻咻喘息,笑道:“只可惜你不明白她的心意,她看透一切,别说是你,即使崖云在生……就算我们几个全加起来都不够分量去换她留下……从你登上皇位那一刻开始,便注定她不会停留在你身边。”
朝辞被他戳到痛处,不由一阵惊怒,伸手将他揪了起来。忽然听到门外“砰”的一声响,一人推开门直扑了进来。
她尖声大叫:“你放开他!”
她冲上前便掰他手臂,掰不开俯头便咬。
朝辞松开手,心中又惊又痛:“小雪,你怎会在这里?”
他想去拉她。
她却一直往后退去,忽然跪伏于地,凄声道:“你不过要我做你的妃子,我答应你,只求你给春熙解药……我,我再也不能看着他死……”
一种惊愕绝望的情绪攫住了他的心,他忽然明白自己坠入了一个圈套之中。
他对那人怒目而视。
那人却在咯血,一边咳血一边说:“小雪,不要求他……我们兄妹俩……再不要求人……你若还念在一场兄弟……便保留我身边之物吧……”后一句却是对凉帝说的。
朝辞盯着他,这个人,这个人竟然以死来设下这个无解的圈套。
好狠毒!
果然由始至终自己都未曾喜(霸…提供下载)欢过他!
他们都是一样的。
一个接一个,以死相逼!
转目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匍匐于地,血泪交融,似是已变成风化之像,只要轻轻一击,便会溃散成尘,随风化去,永生永世也无法聚合。
他的心缓缓沉落,紧缩成冰冻一团。
那瞬间,他只觉自己的灵魂都已四散逃逸,只余下一具空壳躯体,宛如生机断绝的空城。
他僵立片刻,心冷到极处,脸上却是淡然无波。
他淡应道:“我并没有解这毒的解药,你的要求,我答应你。”
身为天子,金口一开,再无更改。
此生再与那人无缘。
春熙听到此言,惨绿可怖的脸上缓缓绽出绝代微笑,恍如烟花般绚丽。
“谢谢你……我要带着我的妹妹走,今生今世,永不返京。”
我醒来的时候,望见月色如霜,铺满我一身。轻纱一般的夜雾笼在四周,天地似漂浮在一片流离失所的烟岚之中。
若不是听到有琴声,我定然认为我已死去。
若有琴声,那该是梦一场吧?
我爬起来,循着琴声找去。
篱落疏疏一径深。
终于看到月下的荷花池塘,风过水边,那青衫的身影。
我屏息静静听他弹琴。
恍惚记得这一曲唤作“月色霜华”。
落叶聚散,寒鸦惊栖的一曲。
在他指间流淌而出的却是温暖宁和。
便是一场梦,我也愿它永远不要醒来。
一曲奏罢,他缓缓回过头来。
我只见他双目清敛晶莹,不禁惊道:“你的眼睛好了?”
说完只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便是在梦中,我也如此执着这些,竟是无法洒然放下。
他的眼眸清澈深邃,却蕴着一抹不属于他的沧桑忧伤。
他柔声道:“有一个人把他的眼睛给了我,让我好好看着你。”
我茫然的走过去,伸臂拥抱着他,将头埋在他胸前。
他轻抚着我的头发,微笑中隐隐忧伤,但他的忧伤是透明的,温暖,宁静,犹如晨光。
天亮时我醒来,发觉自己还在他怀里,他的身后是荷花池。
这个人竟然没有随着梦境消失。
我喃喃道:“非尘,这不可能。”
非尘看着池中荷花,脸上微笑宁定:“我就在这里,我是真的。不要再打主意遣走我。”
当日太子倒台,后宫外宠全部外遣,外遣前集中在偏殿里,然而就在当晚,偏殿起火,烧死烧伤者无数。
静非尘当时呆在房间内,比谁都要早听到那些危险的声音,嗅到木材被燃烧的味道。但他知道失明的自己无论如何都在劫难逃,便静静坐在房中不动。
突然有人撞门进来,对他说:“你就是静非尘?跟我走!”
那人把他背出火海。
后来他跟着那人迁居几处。
京城、烟淮……最后竟到了离国边城小镇。
被鹤都军队俘虏完全是个意外,他被夹杂在一群老百姓中,被押送到邺城下面作为人质。
在敌军中被囚的他,明白鹤都的骚动不安是因为援军的厉害,便决心挺身而出以劝降为名,请城中坚守。
鹤都将军命人监视他,没有人愿领这不光彩的角色,但忽然间,他听到有人自动请缨。
竟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曾伴他从京城至此。
这人竟是鹤都奸细!
一时间,他惊愕不能言。
但当那人将刀架于他颈时,他却感受到那人心中的不安和犹豫,他明白这人不会下手杀他。
然而,竟有人从城内冲出,要以自己换他性命。
这人竟是她。
这世上最难以放下之人。
他清楚感受到颈上之刀的颤抖,感受到持刀之人的混乱。
就在那个瞬间,他作出了决断。
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没有死在刀下。
黑暗中有人默默照料他。
直到一次因意外跌倒,触摸到那人身上的佩剑,才明白这人是谁。
那个人又救了他一次。
非尘静静的道:“若是旁人,该当都会坚持宁死也不要敌人救他。但是我却觉得这个人不同,我没有了眼睛,瞧不见他,却能听到他心内的痛苦。”
“他曾经问我,国仇与家恨,孰轻孰重?”
“我回答他,千万人的性命总重于几人。”
“他忽然生气,说:难道为了国家便得随便奉献自己与家人性命么?”
“我想想告诉他,不是为了某个国家,也不是为了某个君主,而是为了更多的性命。”
“后来,他再也没有回去鹤都。再后来,他找来一个大夫,说可以治好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是那时用针自刺致盲,那个大夫说是眼睛上的膜遭到损坏,若有人将他的眼睛给我,当可复明。我听了不以为意,哪里会有人舍得将自己的眼睛不要,送与他人。”
“后来竟真的找到了这样一对眼睛,说是一个刚死之人的,大夫替我换上,兴奋之情溢于两人之心,大夫说这是他平生杰作。”
“静待伤愈时,他来看我。说了一番我不懂的话。后来我才明白,这双眼睛竟是他给我的。他说他执着于报仇,做错了很多事情,其中最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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