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皇后》第195章


车驾终于缓缓停稳,内侍官掀开车帘,立有宫女迎上欲要搀扶皇后,李世民探出身来,凝重面孔,迫得众人低下眼去……
帝王之身伟岸,怀中抱着虚弱昏迷的女子,一步步小心走下车来,迎接官员、宫女内侍,竟皆不敢作言……
下得车驾,到立正殿的路并不遥远,李世民无所旁顾的抱紧无忧,无忧浅缃色裙幅在风中轻轻飘摆,帝王眉头深锁,其间掩不尽的落寞哀愁……
一路之上,仿似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眼中、心里,俱只有这深爱女子憔悴的面容……
进到立正殿,彩映慌忙迎上身来见礼,见到李世民脸上阴云密布和无忧昏迷的脸,心中已多少了知,忙为皇后整好床被……
李世民将无忧轻轻放好在床上,急向身后吩咐:“快传萧御医!”
第7卷 离恨:出众风流【大结局】
一名内侍急忙去了,彩映眼里几要滴下泪来,却仍压抑住声音,低声道:“陛下,前日垂拱殿内侍总管来报,说……太上皇病重,若陛下回来……”
“什么?”
李世民抬头望向彩映,抚摸无忧额头的手,顿然停止!
彩映连忙跪下身去,却不言语,李世民怔忪片刻,呼吸有一瞬间停滞,望望床上仍轻声呓语的无忧,心底突有种不能言说的痛迅速扩散……
病重!病重!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至亲、他的至爱,竟于一时与这两个字纠缠不清……
难道,便真是天意吗?
李世民从不信命,可却不由得深深叹息……
太上皇病情来得凶猛迅疾,似只是几天时间便一发不可收拾,李世民询问过御医,说是就在这两天了……
而无忧则因在阴湿的环境下,几日未曾用药,再有情绪波动,精神的巨大打击,使得身体状况雪上加霜,反比去九成宫前更加糟糕……
李世民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一切怎会在一夕之间变成这般模样?他辛苦治下的大好河山,他终于换来的四海升平,难道……亦要在转眼间化作泡影吗?
都是假象吗?都是吗?若不是……为何上天要做这样的安排,让他得到了天下,却令灵魂怅然若失……
贞观九年,庚子日,太上皇李渊病体沉重,不复医药,终在垂拱殿驾崩,李世民下诏,举国鸣哀……
丧礼毕后,李世民决定守丧月,一切日常事务皆由太子承乾在东宫处理……
☆☆☆
太子太子监国!承乾突感到一阵茫然,往日学来的一切,似皆散做云雾,脑中一时空白……
来到立正殿亦难掩无措,无忧靠在床边,静静观看儿子的脸,已洞察无余……
“承乾,这次父皇对你委以重任,要好好把握,莫要再贪玩了!”
无忧拉住承乾的手,承乾感到有一些微凉,母亲那勉强撑起的笑中,满是深深忧虑……
他知道,母亲多是担心他的,这些年来,自己的一切不安皆被母亲看在眼里,而正是母亲时时有心的抚慰,才令他坚持到今天……
可是……
承乾望望母亲消瘦的面容,心中如利剑穿刺,忍不住阵阵疼痛:“母后放心,承乾定不负父皇所托!”
无忧点点头,握紧承乾的手:“承乾,母后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一个结!”
说着,目光低落在承乾左腿之上,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可是,你不能因此而对你的父皇有所怀疑,父子之间,若也是心存猜测的,只恐怕……”
“母后!”
承乾抬头,打断了母亲:“母后别说了,承乾都懂,只是……”
话到嘴边,突然难以启言,沉默,垂首不语!
无忧轻轻一叹,心疼道:“只是你认为在你受伤后,父皇……更加偏爱青雀,对吗?”
对望母亲的眼,依然沉默……
无忧轻道:“承乾,莫要多心了,其实,父皇严厉要求于你,正因为你从小便是太子的缘故,不能过宠了,而青雀他不是,况且……”
想到李世民偏爱青雀的理由,无忧脸上掠过一丝红润,掌心亦有一点温热:“况且,父皇也是爱你的,只是你心里,拒绝感受到,他的严厉才是对你的期望和爱啊!”
“母后……”
“承乾!你要知道,这家国天下之托何等沉重?岂容半点疏忽?”
承乾点点头,眼中却流露一丝怅然:“可是母亲,父皇是父皇,青雀……是青雀啊!”
无忧眼眸微微凝住,望向儿子,原来承乾的心里,还有更深的顾虑……
是的,青雀是青雀,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青雀又是多才,李世民的偏爱,难免不会令他心生他念……
心中不期然一痛,难道这皇家夺嫡之争,便真就是无可避免吗?
无忧坐起身子,郑重望着儿子的眼:“承乾,你要相信自己,相信父皇,所谓‘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1)。’天之道,不争而善胜(2)啊!”
不争而善胜!承乾深黑的眸子定在母亲脸上,光泽变换,母亲殷殷期望的眼神,令他血液不自觉滚烫全身……
眉心紧紧凝结在一起,目光坚定:“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负您所望!”
是的,不负母后所望,不为别人,只是为母后,就只为母后一人,也定要做好这个太子!
………………
匆匆过有两月,群臣私下商议,皆认为李世民孝道已尽,请求君王上朝听政,李世民采纳,经过此次,方才发现太子承乾虽表面冷淡、不屑于世,可认真起来却颇能裁断政务(1),遂,琐细事务仍由太子主理,心中感到一阵慰然……
只是心中始终有根利刺不愿面对,怕被它穿透了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
望着无忧勉强微笑的脸,一天天消瘦,她虽极力掩饰身体的每况愈下,可心,又如何能够失去感觉,越是这样的遮掩,越是令他心痛如绞……
有时想想,一国之君,竟是这样虚无飘渺的四个字!
什么……也不能做到!
无忧勉力支持的笑容并不能维持多久,望着李世民思念恳切的眼神,心中亦是怆然,然而一切都非人力所能企及,贞观十年夏季,六月的天里,艳阳流火,可天空却偏是一片灰白的颜色,笼罩着肃穆皇宫高墙,望不尽远处云端那高耸的层层山峦……
立政殿,已是皇宫最为安静的角落,却也蕴息着隐隐风波,无忧深知自己身体已难复从前,却发现令她担心忧虑的事情,越来越多……
杨若眉是常来陪着她的,待李世民回来,又会适时的走开,每次望着她默然离去的背影,无忧都会有阵莫名感慨……
杨夫人!只可惜,她是杨夫人——一个自顾尚且不暇的身份啊!
这日清晨也是一样,杨若眉着了单色纯藕粉织帛衫,艳丽的颜色并不适宜立政殿的氛围,然而清素的颜色又不免令人心生凄凉,杨若眉故着了这雅致清丽的颜色,显得端庄而安静……
“姐姐,您好好躺着,莫要起身了!”
杨若眉扶着无忧的肩,似又消瘦下不少:“姐姐今日不叫我来,我也是要来的,何以这般着急?”
无忧依然强撑起身子,在锦床纱幔边轻轻靠好,望着杨若眉的眼,凝了丝郑重:“妹妹,这许多年下来,是能见得人心的,故……”
亦如往日的几声咳嗽,直震得心口微微疼痛,杨若眉急忙轻抚她的软背,焦急道:“姐姐不要多说话了,还是先歇息下吧!”
“不,不……”
无忧摇摇手,那手,依然如玉,却略显得苍瘦:“我怕……我怕我不说……就……再没机会了!”
“姐姐怎么这样说?”
杨若眉心中一急,竟滴下泪来:“姐姐还年轻,若叫陛下听去,又要伤心了!”
无忧微微闭目,再缓缓睁开,拉住杨若眉的手,怅然一笑:“岁月如流,生命若此,该去的总是会去,该留的却未必能够留下……”
声音有一些凝滞,顿了一顿,方才继续:“妹妹,我有件心事放不下!还要交托给你……”
皇后的声音带着浅浅的凉,却听得杨若眉心中一阵火热,交托给她!是多么沉重的四个字,又是何等哀凉:“姐姐尽管说,只要若眉能够办到的,一定……一定……”
莫名接续不上自己的言语,只暗暗落泪,轻轻几声抽泣……
无忧心上也有不觉得痛楚,却只微微一笑,无奈道:“妹妹,这自古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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