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波》第114章


至今已过去数日,不知阿剩可曾说服父亲,眼看年关将至,阿剩应该会在惠州过年,等他消息传来,估计是年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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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赵由晟携母弟乘船前往惠州与赵父团聚,因赵父出仕在外,一家子难得有团聚的时候。赵父见到妻儿到来十分欣喜,自不必说,他询问妻子一年来家里的事,也不忘将赵由晟喊去书房,关门狠训了一顿。
朝廷明令禁止宗子去海外,这是很忌讳的事,宗室即使私下参与海贸,搞搞私业挣外快,那都是有干办代劳,绝不会亲自出海,他这个儿子倒好,明知故犯,胆大妄为,居然去南洋打海寇。
该庆幸他命大,能活着回来,没缺胳膊少腿,也该庆幸陈端礼与一众海商肯站出来帮他作证,没让他背负勾结番王,意图谋反的莫须有罪。
赵由晟在老爹面前,一向认罪态度极好,错便是错,他知错,但他下回还敢。下回还敢,赵由晟当然不敢当老爹面说,否则老爹书桌上的那对竹镇纸立马能化身成为戒尺,硬实,打人可疼。
赵父不是个一味责骂的人,对于儿子参加剿寇,和陈端礼等海商一起揭发刘家罪行的行径,他是赞同的。只是身份在那,朝廷的约束在那,做出这样唐突事前,理应先斟酌利弊。
“难道陈纲首没有你相助,在龟山岛就剿不了寇?难道没你相助,陈纲首就没法在昆仑洋击败刘家的船队?做事不考虑后果,若不是你族父在朝帮你说话,又有海商证言,你而今还在牢里。”
赵父拿镇纸拍桌,啪啪响,跟惊堂木似的。
没我帮忙,尚王家不会加入陈端礼阵营,暗中相助;没我帮忙,陈端礼已经提前中毒身死了。
赵由晟只敢腹诽,他即便说出来,他老爹也不会相信。
见儿子低头不语,赵父还以为他是在反省过错呢。
其实赵父在成亲之前,也是个不守规矩的人,做事鲁莽,赵由晟这可是子肖父,都不能骂他是不肖子了。赵父直到成家有妻儿后才开始收敛,才开始读书,考功名,出仕,才开始成为一个严厉而无趣的父亲。
把赵由晟责骂一通,赵父让他出去,将弟弟唤到书房来。
赵由晟退出书房,见在外头忐忑的弟弟,他说“别顶嘴,会挨揍。”
赵由罄紧张得搓手,低声问:“兄长,爹书房里有戒尺,柳条之类的东西吗?”
“你去了便知。”赵由晟将老弟推进书房,一点也不同情他。
赵由罄年底考得很差,他不勤学,非常贪玩,还在宗学里跟人打架,数罪并罚,被宗学教授送去自讼斋里一日游。
真是把赵父的脸面都丢光了,两个儿子都因和人打架,在宗学的自松斋里关过禁闭。
赵父随年岁增长,锐气消磨不少,耐性增长不少,他已经很多年不动手,都是动嘴,以理服人。赵由罄生无可恋地站在书案前听老爹训话,站得脚酸,听得耳朵生茧,他以后是再也不敢打架了,还要好好读书。
惠州和泉州一样都是沿海的州府,鱼虾个大新鲜且价廉,物产丰饶,在这里过年,只差一个好厨子。
赵母早有准备,把家中的厨娘也带来。
除夕夜,一家子围坐在桌前用餐,和和睦睦,赵由晟执酒杯敬父母,与弟互敬,看着欢声笑语的家人,他心里十分欣慰。
在上一世,从这一年开始,他的家庭就分崩离析,父母死亡,自己死亡,年幼的弟弟寄人篱下。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赵由晟已有能力去躲避劫难,去保护家人。
夜深,屋外偶有炮竹声,人们仍在庆祝除夕,不舍入睡,赵由晟和赵父在院中,父子俩难得谈心。
赵父早已知道儿子与一个宾童龙商人合伙舶商的事,而且还知道挣得不少,刚将小船换了艘能搭乘数百人的大船。赵母常给赵父写信,赵父对家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月挂树梢,父子俩坐在亭上,赵母不放心出来探看,只见到夜幕下两人的背影,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听不清他们的话语声。
赵母想两人都没起争执,要是起争执,哪还会都坐着不动,心平气和。
在老早前,赵由晟就跟赵母提过,他不想考科举,对步入仕途毫无兴趣,他要舶商,谋求财富。赵母觉得也不是不行,人各有志,但丈夫那儿恐怕很难说通。
父子俩约莫谈了一个时辰,赵母撑不住先行睡下,待赵父回房,她听到动静醒来,忙问他和儿子聊得怎样?
赵父坐在床沿喟然,眉头紧皱,赵母让他别叹息,说尚王家的人也从事舶商,挺好的,有干办代劳,又不用自己出海,每天在家数钱。
赵父一句话,惊醒赵母:“你真以为他不想出海?”
知子如父,这个臭小子打小就很出格,做事总是出乎人意料,想法也总是跟人不同。
赵母顿时改变想法:“那得劝他去考科举,当官好,光宗耀祖!”
出海多危险,要是发生船难呢?要是在海外被人杀害呢?九死一生啊,怎么能出海!再说宗子不许去海外,再犯可就真要被贬为庶人了。
赵父托腮:“他说了一件事,我觉得挺有道理。”
赵母忙问:“剩儿与你说了什么?”
“说他参与海贸,是为了能制衡海商,捍卫东南一隅。”赵父在惠州当官,惩治过不少与官吏勾结的海商。拥有巨额财富的海商,在地方上是真得能为所欲为。
经由今晚与由晟的一番交谈,赵父才发现儿子原来有远大志向,想得也很深刻:“商人往往贪图利益,背信弃义,国家真有危亡的一日,难保他们中不会出一个野心勃勃的刘河越。”赵父脱去鞋子,爬上床,继续说:“有这等想法不错,至于能否做到,另当别论。”
赵母皱眉,看来丈夫是已经被儿子说服了,她试探地问:“他和你提及娶妻的事吗?”
早些日子,黄梅山和赵父在信里商量说两个孩子都已成年,都未婚娶,不如两家做亲家,亲上加亲。赵父很满意黄家的家风,有这个意愿,很想撮合。
赵父回: “提了,由晟说他刚二十岁,不想成亲,等过几年再说。还说再过几年,黄家小娘子已经是个老姑娘,不能耽误她青春。”
赵母想儿子嘴皮子挺厉害,明明是他有断袖之癖,不愿娶妻,赵母说:“要依我看,剩儿不喜欢,还是早些推了这门亲,免得两家伤了和气。”
谁家女儿,愿意嫁个有断袖之癖的丈夫,还是不要去祸害人家。
“我回头跟梅山赔礼,我们家这个不成器的小子实在配不上。不想考取功名,一心要舶商,黄家书香门第,真未必看得上剩儿。”赵父清楚以世俗人的眼光看,他这个儿子非常出格,行事甚至是荒唐。
这门亲事要真结下来,他和梅山多年的友谊可就走到尽头了,亲家得变冤家。
赵母没敢说由晟与陈郁同床卧起的事,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要先瞒着,而今婚事推谢,她心里竟是松了一口气。
这夜,赵由晟回到房中并没有当即入睡,他伏案写信,写给陈郁,告知已经推掉了与黄家的婚事。这个消息,赵由晟很想当即传达给陈郁,他不愿小郁再为这样的事难过。
初春,赵由晟携带母弟返回泉州城,一回来就听看果园的老周说别馆已经营建好,可以入住了。
赵家在海昌县有处果园,赵由晟种上桃花,营建桃花馆,就是为了春时赏桃花,夏时避暑。
赵由晟邀请陈郁一同前往果园游览,在一个大清早,两人捎带仆人,骑马出城。
马蹄声哒哒响,惊醒在闺房里的黄家小娘子,她推开窗户,见晨曦下并驱的两位郎君,她注视赵由晟,心里充满怨意,他们间本该有一段姻缘,然而这个傲慢的宗子推掉了。心高气傲的小娘子,对曾经的爱慕之人生出些许恨意,可是一看见他的模样又止不住的迷恋。
黄家小娘子在痴怨间饱受折磨,止不住落泪,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拒婚,她貌美,享有才名,多少贵家子弟想娶她,媒婆都快踏破她家的门槛。
越想越难过,越是愤懑,她揩去眼泪,告知自己从今往后再不要去迷恋一个和自己无缘的人,她想再看他一眼就好,从此剪断这份痴恋。
这一看便就不得了,她瞧见赵郎君突然抬手摸陈郎君的脸,动作温柔,眉眼传情,他们骑在马上,这瞬间的亲昵,稍转即逝,仍逃不过黄家小娘子的火眼金睛。
如平地一道雷,把窗前的黄家小娘子劈得僵直,她惊呆了!片刻过后,她恍然了,她捂嘴先是惊恐,后竟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她多傻啊,还自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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