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清浅》第59章


“赵元伉,你身为亲王,竟然交结异族,通敌卖国,他日在皇上面前,看你如何狡辩!”李乘风语气急促,却听得出来中气不那么稳固。卢清吟心里暗暗吃惊,又仔细打量那个陌生男子——异族?这人莫非是契丹人?
陌生男子冷冷哼了一声,转过眼去看赵元伉。赵元伉冷笑道:“无须在皇上面前狡辩,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根本没有命能活着见到皇上!”
这句话是一道格杀令,霎时四周猛然明亮起来的光芒刺痛了李乘风和卢清吟的眼睛。
“小心,这个人是契丹驸马萧跶揽。”靠近卢清吟的时候,李乘风压低声音道。卢清吟忍不住大惊——这个人就是萧跶揽?就是契丹驸马?就是当日在遂城外打伤她的萧跶揽?
敌人的鲜血中混杂着李乘风的血,卢清吟看得出来他在强撑,看得出来就算他二人联手,也不会是面前这些侍卫的对手。他们人数并不甚众,只怕是寿宁王府中最精英的近卫。卢清吟心中终究不忍,更何况她心中既早早对李乘风抱有了几分愧疚,就更是难以释怀他为自己的牺牲。
“李乘风!”眼看他已是摇摇欲坠,卢清吟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哭腔。李乘风拼上了性命,自然成为周围人的众矢之的。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时,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肃杀的鸣镝。仿佛千军万马从天而降一般,坚硬的马蹄声在三面环绕的山谷中回荡,听上去格外铿锵有力。
赵元伉和萧跶揽的脸色都有些变了。萧跶揽用一种极其傲慢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元伉:“王爷……”
不待赵元伉解释,已有一人一马当先抢了上来,高声道:“住手!”
这个声音透着无比的笃定,无比的威严。卢清吟大惊,脱口叫道:“七哥!”
马蹄声久久回响着,在山谷之内王府侍卫的包围外又牢牢地围了一圈。这些人黑衣黑马,就连脸上也都蒙着黑布,清一色的打扮,看起来更比王府侍卫多了一层神秘和冷峻。
李乘风像是看到了希望,一瞬间强撑着自己的力气都抽身而去,身如断线木偶一般倒下来。卢清吟扶住他的时候,李乘风的鲜血飞快地在她的白衣上浸透开来。
苏浅尘冷冷地看着赵元伉,双方都长久地沉默着。苏浅尘忽然一挥手,他身后有人纵马上来,赵元伉忍不住大惊——马上还是一名黑衣骑手,可他身前横放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却正是叶翩翩。
她看上去有气无力,倒不像是受伤,至少不像是外伤。
“她身上的毒只有卢清吟能解,看你打算留下哪一个。”苏浅尘言简意赅,只是这一句话,又静静地看着赵元伉。
赵元伉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微微颔首,冷冷道:“你在威胁我?你打算用一个人跟我换两个?”他说着瞥了一眼卢清吟,李乘风已经完全瘫倒在地,活像一具尸体。
苏浅尘不语,嘴角微微一扬,又轻轻一挥手,周围的黑衣骑手全都齐齐亮出了雪亮的兵刃。若是比人数,苏浅尘的人未必胜之一筹,可是这些人动作之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只不过一举之间,就让王府侍卫相形见绌。
赵元伉眯起了眼睛,目光迅速地四下打量了一番。
双方对峙如箭在弦,那细丝一般的底线随时都要崩断。
仿佛过了一百年那样久远,赵元伉向苏浅尘一伸手:“解药拿来。”
苏浅尘的脸色和缓了一些,翻身下马。牢牢围住李乘风和卢清吟的侍卫松开了一些,他们从王爷的话中已经听出了撤退的味道。
苏浅尘使了个眼色,那押住叶翩翩的骑手翻身下马,轻轻在马臀上一拍,马儿乖乖地将叶翩翩送了过来。
赵元伉也很默契地挥挥手,围住卢清吟的队伍散很快散去。
“吟吟。”苏浅尘站在赵元伉和卢清吟之间,离卢清吟还有些距离,卢清吟远远看着他长身玉立,只觉这一刻他带来的安全感前所未有地强烈,她长时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一寸寸松弛下去。她一扬手,将一只小瓷瓶扔给苏浅尘。
苏浅尘接在手里,转身看一眼赵元伉:“让他们都退开。”
赵元伉脸色阴沉,但他看了一眼叶翩翩,还是依言挥挥手。萧跶揽眉头紧锁,站在当地不肯挪步:“王爷……”
赵元伉道:“大人,此事回去再作计较,一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萧跶揽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退开了,临走不忘了狠狠瞪一眼苏浅尘,像是要把他牢牢记住。
卢清吟轻轻拍拍李乘风的脸颊:“李乘风!你醒醒。”她心中涌动着一股深重的恐惧——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李乘风的身子正在一点点凉下去。“李乘风!”
李乘风的目光有些散乱,看得出他尽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那渐渐远去的神智却始终不肯回头环顾。
“你别睡,千万别睡,我叫大哥过来。”
“别,别……”李乘风染满鲜血的手放肆地握住了卢清吟的手,卢清吟有些吃惊,但并没有反抗的动作。他脸上竟带着淡淡的温存微笑,微弱地嗫嚅:“我一直跟着你,一直救你,是因为……”
一股僵硬的麻木飞快地渗透了卢清吟全身。她呆呆地看着李乘风,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乘风似乎并不想把话说完,只是缓慢地、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他脸上尚还带着微笑,满足的微笑,却夹杂着难以言说的依依不舍。
她是钦犯,而他是捕快,这才是最弄人的天意。
《河汉清浅》澹台玉凉 ˇ情势催逼ˇ 最新更新:2011…12…30 20:10:42
苏浅尘扬手将小瓷瓶扔给离他最远的一个黑衣骑手,对方心领神会,转身当先纵马远远而去。
“王爷请速速回府,自会拿到解药。”苏浅尘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似乎有一缕嘲弄讽刺。赵元伉看一眼那名远去的骑手,将叶翩翩抱到自己的马上,也纵马去了。
大队人马开拔出去,山谷中久久回响着杂乱纷沓的马蹄声。
混乱过后,四野再次被一片暗谧的死寂沉沉包围。一时静夜无声,苏浅尘缓缓走向静立不动的卢清吟。他将手放在卢清吟肩上的时候,越过她肩头,看见了满身是血的李乘风。
“大哥在哪里?”卢清吟急不可耐地抓住了他的手。苏浅尘立刻感觉到她满手都是鲜血,夜风中甚至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伸手探了探李乘风颈间脉息。“吟吟,他……死了。”
卢清吟眨了眨眼,低头看一眼李乘风。他脸上带着微微的安详笑容,轻轻倾向一侧,从卢清吟的角度看过去,是一描秀美到极点的轮廓。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身上可以有这样多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衫,还在不断一寸寸染红身下的土地。
他终于可以摆脱这纠缠他一世的屈辱血统了吧。纹身印记可以去掉,可是流在身体里的血,却永远也去不掉,永远会纠缠在他的血脉中,永远融在他的呼吸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折磨着他,让他只要活着一天,便受一天万箭穿心的凌迟。
而今,他终于可以远离这一切了,其实……该替他高兴吧。
“李乘风。”她轻轻唤了一声,可是当她伸手想将他扶起来的时候,手指却忽然停在了他的后背。箭,折断的箭镞,且根本不止一处。
卢清吟心中猛地一震,扶住他双肩将他撑起来,一时大惊失色。李乘风背上散乱着整整四处箭伤,全都深可见骨。应该是在王府的时候就中了箭,他却一言不发,悄悄将箭尾折断,还带着她奔逃了这样远,甚至——甚至还抢在她前面浴血奋战,只为替她杀出一条血路来。
还有他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卢清吟心中狠狠一阵刺痛,深深地、深深地沉下去,沉到看不见底的深渊。是她的任性,她的自以为是,是她亲手害死了他。其实他一直在保护她,可是她竟一直想要他死。
这世间最讽刺的事情莫过于此——等到真的如愿以偿,才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苏浅尘看着她,再看看李乘风,心里已然明白了几分。夜风扬起卢清吟的秀发,清冷的月光铺在她脸上,更衬得她脸色犹如透明一般,苏浅尘心中微微一痛,伸出手去:“吟吟……”
卢清吟却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恶狠狠地道:“是赵元伉,都是他,一直都是他!”
苏浅尘无奈地垂下眼帘,轻轻点头。
卢清吟清澈的双眸中燃烧起滚烫的火花:“我要杀了他!”
“吟吟,”苏浅尘按住她的手,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好好养伤,过了这段时间,等你养好身子,一定如你所愿。”
卢清吟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安稳温暖,心中一软,情不自禁将脸埋进他怀里,伸手搂住了他。“她出卖我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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