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卿热》第77章


胤禟一时未听清,倒是那边还在欢喜雀跃的沂歆一顿,转过身疑惑地问道:“九嫂,你在说什么?”
“我说啊,幸好有你在。”尘芳伸手抚着沂歆圆润柔稚的脸,笑道:“咱们自幼一处长大,我知你虽调皮些,却是个享得富贵,守得贫穷的人。十四娶了你,是他的福份。”
沂歆脸红若霞,喃喃道:“也只有你这般夸我,十四爷还一直说我长不大,小孩子脾性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尘芳转眼,望着胤禟的背影,苦笑道:“毕竟你们将来的日子还长得很,也不急于这片刻光阴。”
射圃后,众人便入席听戏,尘芳只觉高台内闷热,便径自撇下绵宁和剑柔,来到后园散步。胤祯府邸的花园,虽无庭台楼阁,但山石花草,皆俊秀瑞丽。待转过一道山怀,咋感阴凉,却原来是数百竿翠竹遮映,风游叶间,寂寂生津。
尘芳欢喜地拣了一幽暗处坐下,仰目望着这遮日的竹林,心中暗叹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地方。正想着,忽闻得脚步声,刚要发问,待听到来人的声音,心中一紧,不觉蹲身躲到了块九孔大奇石后。
“既是福晋让你跟着来的,今日也就作罢了。以后安生呆在家里,看你一副萎缩小气的模样,还是少出来丢人现眼的好!”
又听到女子委屈地答应着,然后低声说了两句话,立即被狠狠煽了个耳光,当即哭了出来。
“哭什么!我说过,不准再提这个的!真是骨肉至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一样的讨人嫌!”
“可是爷,弘历已六岁了,难道还不该请个先生管教,任由他这般荒废学业吗?”女子呜咽道。
尘芳这才方知那女子正是纽祜禄氏,心中生疑,不觉脚下一动发出了声响,立即听到严厉地呵斥声:“是谁——”顿时面无血色,没了主意。
胤禛示意纽祜禄氏收了哭声,正欲走过去一探究竟,却听远处道:“是我,四哥!”
只见竹林中,胤祯缓缓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柄竹枝,笑道:“我说自家的竹子长得好,八哥便要讨一节去作箫,这不便眼巴巴地被催着来取了?”
胤禛淡淡道:“那倒是物尽其用了,既如此,我们便先回去了。”
“四哥走好。”胤祯转而望向一旁垂首不语的纽祜禄氏,眼含怜悯道:“小嫂子,您也要保重。”
纽祜禄氏身形一颤,微微点了点头,便随着胤禛离开。
待见两人走远,尘芳走出来,吐着大气道:“幸而你来的及时,若是被四哥抓个正着,岂不麻烦!”
胤祯见她额头还冒着细汗,不觉好笑道:“没想到连九嫂你,也会怕我四哥!”
“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会不怕这位冷面的雍亲王?”尘芳冷哼道:“你与他是一母同胞,自然是不怕他的了。”
“谁说我不怕!”胤祯望着参天的竹林,只觉寒意渗骨,苦笑道:“记得有两年,我夜夜噩梦,白日里见了他,也会不寒而栗,惴惴不安。”
“四哥平日里虽严厉些,可待胤祥却极好,可见他心中未必无情。你若能与他交好,他待你必不会逊与胤祥。”尘芳劝道:“毕竟你们血缘更亲更近。”
“我不相信他。他的心是铁做的,他的血是冷的。”胤祯冷笑道:“一个可以亲眼看着自己喜爱的女子被人活活绞死,而无动于衷的人,他——还会在乎骨肉亲情吗?”
意外
过了半月,时值皇太后凤体违和,圣心忧虑,便率领着各府皇子及内眷,到京城西郊翠微山南麓的法海寺斋戒理佛三日。
各府的女眷,被安排在了刚兴建完成的汤山行宫夜宿。尘芳闲暇时,便在绵凝和剑柔的陪同下,四处游览。汤山行宫布局十分讲究,前为殿宇楼阁,富丽堂皇,中有轩亭阁楼点缀,错落有致,后则是山青秀水,绿树浓荫,曲径通幽。尤其是此处温泉常年润洽,水土得天独厚,尤其是掬泉亭畔的池塘中,金边莲花盛开,更显富丽娇艳。
尘芳见池塘中停着一叶扁舟,有两个宫女正嬉笑着在采莲,不禁道:“乘彩舫,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游女带香偎伴笑,争窈窕,兢折团荷遮晚照。”
一旁的绵凝听了,笑道:“这诗倒是应了景,想来果然传神。”
剑柔则拍手笑道:“格格,您看!这池子里的鱼,倒比御湖中的五彩鲤鱼还活泼!想是这天太热,连水都煮沸了,它们才奈不住要跳出来的吧!”
尘芳候首一看,果然见几尾白鱼正不停地在水面上扑腾,不由道:“这倒奇了,难不成小汤山中的温泉,也流到这池塘里来了?”
三人看了会,见天色渐暗,便依原路返回。尘芳忽见一个小人影匆忙地往这边跑来,还不待看清,便一头撞到了自己怀中。不由向后倒去,幸而剑柔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待站定一看,竟是雍亲王的四阿哥弘历。
“怎么了?弘历?瞧你慌慌张张的模样,这是要去哪里啊?”尘芳蹲下身,笑问道。
“没——没什么!”弘历支支吾吾道,不时回首看着来路。
尘芳隐见几个人影正向此处赶来,便向绵凝使了个眼色,绵凝会意,立即拉着弘历躲到了一旁的竹竿山内。稍顷,一个领班侍卫带着两个小太监行色匆匆的走过来,见到尘芳先是一愣,待身后的太监提醒后,才忙叩首请安。
“这位大人,难道不知此处为行宫内庭,多有宫中女眷出入,外侍应回避吗?”尘芳转着手腕中的芙蓉红玉镯子,漫不经心的道。
那侍卫垂首,铿锵有力道:“回福晋,奴才是奉雍亲王命,特恩准进内庭办差。实不知,竟在此处会遇到福晋。”
“放肆!”剑柔上前,大声呵斥道:“依你之言,倒是我家主子的不是,不该在此处出现,让你遇上了吗?”
那侍卫瞄了眼剑柔,又低下头道:“奴才绝无不敬之意,请姑娘不要曲解了在下的意思。”
剑柔先是一怔,随即道:“你一个小小领班侍卫,竟敢在我家主子面前顶嘴反驳,你该当何罪!”
“奴才虽只是个侍卫武官,却也是食君之禄,自然要担君之忧,为君效忠了。”侍卫正视着剑柔道:“姑娘,请自重。任意叱骂污蔑朝廷命官,按律当斩。”
“你——”剑柔当即哑口无言,只涨红了脸瞪着他。
一旁的小太监忙上前道:“福晋,楚大人确是雍王爷叫进里办差的。实是因为我家四阿哥,伴驾来了行宫,可不想自今早,人便不知了踪影。现下,王爷正派人在四处询查呢!”
尘芳打量着那侍卫,见他虎背熊腰,相貌端正,眉宇间正气昂然,不觉浅笑道:“我当什么事呢?弘历啊,才从这里经过,往前殿去了。”
两个小太监一喜,忙跪了安,倒是那侍卫迟疑了下,方缓缓跟了上去。
见剑柔一脸吃蹩的气恼模样,尘芳反望着那侍卫的背影,笑道:“丫头,你可别小瞧了此人。处惊而不乱,威武而不屈。眼下他虽只是个四品的领班侍卫,可将来即便做不了封疆大吏,也必能官至一品,位及人臣。”
此刻,绵凝已带着弘历走了出来。
尘芳眨眨眼,对弘历笑道:“婶子的这招调虎离山之计,可好玩?虽有趣,却终是不妥。你阿玛久寻不到你,必然要焦心担忧。你还是赶紧回去的为妙,否则真是皮痒找打了!”
弘历突然红了眼,猛地跪下道:“九婶子,我知您是个好心肠的人。您帮帮我吧,否则待到回府时,我便再也见不到我额娘了!”
尘芳一惊,忙扶起他道:“好孩子,这是哪里的话!你额娘怎么了?”
“额娘病了,阿玛却一直不给她请太医诊治。”弘历稚嫩清秀的脸上闪过丝恨意,哽咽道:“我离府的时候,额娘——已卧病在床数日,水米不进。不知此刻,她——”
“所以你想偷溜回府中,照看你额娘,是吗?”尘芳用手绢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颔首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不枉你额娘为你,受了那般多的委屈!”
“婶子怎知我额娘受了许多委屈?”弘历擦着眼,狐疑的问道。
尘芳笑而不答,掸着他身上的泥土,又道:“你一个孩子,莫说是孤身回京城内,便是要出这汤山行宫,也是件极难办到的事。”
“难不成,就任由我额娘病入膏荒,听天由命吗?”弘历跺着脚,咬牙道:“如此我岂不愧对了额娘的养育之恩,自后又怎能立足于天地!”
见他转身欲走,尘芳忙拉住他,叹道:“你这孩子,竟也是个耿直的脾气。这么着吧,我派人送信回京城,让我府中之人借探病之命,带个大夫进去为你额娘诊治,如何?”
“格格——”绵凝刚想出声,却被尘芳摇手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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