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卿热》第94章


“我。”朱凤芩笑道:“贝子爷让我在府中选块地种花,我便要了这一处。崔总管,难道我连这点主意都拿不得吗?”
崔廷克冷冷道:“贝子爷是决不会允许此事的,格格您还需三思而行。”
“这可不见得。”朱凤芩手执香扇,悠闲道:“我若想要,贝子爷岂有不肯的。崔总管,常言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看你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怎地就不会好好掂量一下呢?”
“你——”崔廷克拉下脸道:“奴才还是劝格格勿要鲁莽行事。”
朱凤芩冷哼了声,上前大声娇喝道:“快变天了,你们还不加紧干活。若是耽误了我花种下播的节气,可是要扣工钱的!”
见她如此嚣张,崔廷克咬着牙转身欲走,却远见着一身雪衣的丽人在搀扶下颤微微地走过来,不禁一愣,忙迎上前道:“福晋,您的病还没未痊愈。怎得又出来吹风呢?”
“只是风寒而已,并无大碍。”尘芳咳嗽了两声,笑道:“崔总管,前面何事这般热闹啊?”
“没什么。”崔廷克不住地向绵凝使眼色,又道:“前面人多嘴杂的,您还是回房好生修养吧!”
尘芳见他言辞闪烁,心下起疑,冷不防推开他,向人群走去。待看到眼前一片狼藉的梅林时,心头顿似被活生生镰了刀般的痛,忍不住一阵剧咳后虚弱地倚靠在廊柱旁。
绵凝不及照顾她,便冲上前去,挡在花农面前喊道:“不准砍!你们若要砍,就砍在我身上吧!你们谁都不准动这里的一根树枝!谁都不准!”
花农们顿时停下手,为难地看向朱凤芩。
“一个奴才也敢违背我的意愿!”朱凤芩冷笑了声,向身后的两个心腹侍婢道:“将这丫头拉到柴房里,不准给她饭吃!看她还敢犯上作乱吗!”
话音刚落,她冷不防被打了一记耳光,着实一怔,半晌方回过神瞪着面前憔悴虚弱的人,恨声道:“你敢打我!”
“我为何不能打你?”尘芳疲惫地扶着廊柱坐下,喘了两口气又道:“我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只因念在你与我有些渊源瓜葛罢了。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个小小四品都司的庶女,从穷乡僻壤中提拔上来的女子,你知何谓尊卑有序,上下有别吗?我是正室发妻,你不过是个则室旁妾。在我面前,你竟敢三反两次的挑拨离间,肆意妄为?这巴掌不是我赏的,是你自讨的!”
朱凤芩一时无语,动了动嘴唇,还欲想开口。
尘芳又抢白道:“国法、家法你无一遵从,又怎敢理直气壮地站在此处高声喧哗,支使奴才呢?我今日不是要教训你,而是要提醒你。人生无常,怀善为本。需得为自己,为子孙后世积些阴德。莫道黄泉万事休,因果循环几人知。”
“好!说得好!”
听得一声喝彩,却见胤礻我拍掌走了过来,身后则是面无表情的胤禟。众人忙下跪行礼,唯有朱凤芩呜咽一声,跑到胤禟身旁抽涕道:“爷,福晋打我!”
胤礻我厌恶的瞪了眼她,转而走向尘芳,关切道:“九嫂,你没事吧?”
“没事。”尘芳牵强地笑道:“至少还有力气教训人。”
望着她黯淡无华的脸,胤礻我心中一惊,转而道:“九哥,我看嫂子似病得不轻,歹请个高明的大夫好好诊治一番了!”
胤禟瞟了眼尘芳,又指着面前的梅林道:“这是怎么回事?”
仍与花农僵持在那里的绵凝,高声道:“贝子爷,他们要将这梅树砍了栽花!贝子爷,这片梅林可是您授意栽植的,难道您连这也忘了吗?”
“栽花?”胤禟望了眼朱凤芩,)恍)然(网)笑道:“是了,是我应允你的。既然这林子己伐了大片,那就索性都砍了吧!”
“九哥,你疯了!”胤礻我面色发黄,诧异道:“你——你忘了自己当初是何等辛苦,才从杭州将这些梅树移植而来的吗?”
胤禟一愣,使劲摇摇头,方道:“想是忘了吧。不过将这里改为花圃,岂不更色彩缤纷,有推陈出新之效。”
“是我听错了吗?”胤礻我不敢置信的望向尘芳,颤声道:“九哥说他忘了?他竟然会忘了这片梅林?难道连你——”
尘芳苦笑地颔首,低声自语道:“此刻方能深切地体会到穆景远当初的煎熬,遗忘果真是能令人痛彻心扉,苦不堪言。”
“听到了没有?贝子爷都说要砍了!”朱凤芩扬着脸,对花农们道:“你们还不动手!”
花农们忙应声,推开绵凝继续挥臂砍伐。此刻突然飞沙走石,风雨大作,豆大的雨点倾泄而下,打在身上隐隐做痛。见雨势愈大,花农们只得收了刀斧,四下逃窜避雨。余下的人也皆一阵混乱,慢慢地都散了去。
胤礻我正在庆幸之时,眼前人影一晃,却是尘芳冒雨步入了梅林,不禁急道:“九嫂,雨大得很,你快回来!”
雨水当即浸湿了单薄的衣衫,尘芳浑身似笼着层白烟,茫然地环抱住一株残存的梅树。包扎着绷带的手,轻轻抚摸过粗糙的树皮,她红着眼喃语道:“树儿,你一定还记得吧!我说过,如果夏日的傍晚坐在你的身下喝着青梅酒纳凉,冬日里则欣赏着你红芳吐艳,独立冰雪,春天交芒种节时,在你处祭饯花神,秋天则在这里临帖读书。如果是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厌烦。”
“格格!”绵凝跑过来,扑通跪下哭喊道:“格格,您别吓我!咱们回房去吧!你的手浸不得水,您的身子还病着呢!”
“树儿,可是如今你却要被砍去了。”热泪混杂着雨水潸然而下,尘芳将脸贴近树干,哽咽道:“一辈子,你是我一辈子的依靠和寄托啊!你怎么可以忘了呢?你怎么忍心忘了呢?”
“九嫂!”胤礻我也跑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焦心道:“走,和我回房去!你这副身子,不能再淋雨了!”
失意地望了眼仍站在回廊下神情复杂的胤禟,尘芳脚一软,猛然倒入胤礻我的怀内,轻轻呢喃了两句。
胤礻我一愣,随即微微颔首,又道:“回去吧!别让九哥将来痛不欲生。”
“好。”尘芳叹息着想站稳身,忽感喉头腥甜,陡然吐出一口鲜血来,打在梅枝上。
“格格!”绵凝惊惶地大喊着,胤礻我则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大步向房中走去。
疾风骤雨后,天空放晴。
胤禟犹豫地走回到梅树前,望着那枝干上残留的点点红斑,不觉剑眉深锁,脸上尽是疑惑之色。
“爷,您怎么在这里啊!”朱凤芩尾随而至,小心翼翼道:“这梅林的事,妾自会办理妥当,您就不用再费心了!”
胤禟不语,修长的手指轻触过树梢,嘴角随即勾起淡不可及的笑意。
“爷,您——笑什么?”朱凤芩试探地问道:“您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了吗?”
“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起。可是当手一接触到这树时,我便觉得很开心。”胤禟双目微眯,转而对她笑道:“凤儿,这些日子以来,每晚我都会做梦。梦中尽是和你在一起共渡的美好时光。我带着你去游园踏青,去骑马狩猎,你为我歌唱舞蹈,为我采蜜酿酒。”
“是吗?”朱凤芩双颊一红,娇羞道:“凤儿与您共效于飞,愿此情不泯,相守携老。”
“好,很好!”胤禟伸手抚弄着她细致娇嫩的脸庞,待滑到颈间,突然五指紧收,狠狠掐住了她的咽喉。
“爷——”朱凤芩惊恐地望着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痛苦道:“您——您——”
“吓着你了吗?”胤禟随即松开手,望着瘫坐在地的她,冷然道:“虽然你在我的梦境中时常出现,虽然你的声音让我听来是如此熟悉,虽然我的脑海里常常是一片凌乱迷茫。可是我的心告诉自己,你——决不是那个我最爱的女人!”
蛊毒
“王爷,那位姑娘在庙门外已跪了一夜。”小沙弥将早膳收拾了后,犹豫道:“还是不去理会她吗?”
“唤她进来吧。”胤禛看着手中的佛卷,淡漠道:“下了一夜的雨,让她把鞋脱了,别弄脏了我的佛堂。”
小沙弥应声退了下去,稍顷只见一衣襟尤湿,赤着足的女子浑身哆嗦地走了进来,见到他立即跪地磕头,沙哑道:“王爷,奴婢错了!奴婢该死!您杀了奴婢吧!”
“即便杀了你,也于事无补。”胤禛视若无睹地拿起桌案上的茶盏,吹着水面上的浮叶,悠哉道:“解药,我不是已给过你了吗?”
“王爷!”绵凝爬过去,扯着他的衣角,泪不成泣道:“格格的手废了!那双手再也不能写字作画,抚琴弄萧了!格格自幼苦练书法,妙笔生花,可如今二十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难道这还不够吗?”
“果然是个忠心不二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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