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第3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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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到了冯宝儿的居处,才一打起帘子,一股热气夹杂着女人香便扑鼻而来,许多道夹杂着各种情绪的目光同时向门口投来,在王氏身上转了一圈之后停在了许樱哥身上,久久不去。其中有两道目光最为怨毒,一为那白发苍苍的冯老夫人,一为哭得眼睛都红肿了的冯夫人。
许樱哥淡定地略过这两个人,将场中众人一一打量过来,张仪端并不在现场,唯有宣侧妃陪坐在一旁,却也不劝,只木着一张脸不说话。再往一旁看,便看到了三四个娇艳的素服少女,其中冯宝儿的嫡亲妹子冯珍儿最是美丽,就连拭泪的动作都充分显露着妙龄女子的美丽柔弱,却又显得十分认真良善。这就是冯宝儿死后冯家即将献出的备胎。
冯夫人恶毒地看了许樱哥一眼,将手死死攥住冯宝儿的手大声道:“宝儿!宝儿!你醒醒!许二娘子来了!”那许二娘子四个字,仿似是从骨头缝里挖出来,又在齿间狠狠磨了一遍似的,尖利刺耳。
冯宝儿用力挣了挣,撑开眼皮定定地看着许樱哥,嘴唇嚅动了两下,冯夫人侧耳去听,抬起眼来死死看着许樱哥一字一顿地道:“许二娘子,还请你可怜可怜将死之人,移步上前听一听宝儿的话。”
不称三奶奶,两次直称许二娘子,本身就是一种挑衅。许樱哥只当不曾听明白,缓步上前,在离冯宝儿病床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了,不疾不徐,不骄不躁地平声道:“四弟妹,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冯宝儿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翘起唇角古怪一笑,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来。许樱哥看得分明,正是“我等着你”四个字,心想这是冯宝儿自己找上门来的,便沉声道:“四弟妹你别急,四叔想必是有要事耽搁了所以不能赶回来;至于其他的事,你的父母亲人都会安排妥当,也不用太担心。”
自己要死了,公婆夫君都不肯露面,父母亲族早准备好了顶替的。冯宝儿突然愤怒起来,一张本来白得似纸一般的脸上也挣出了几分红晕,只苦于没有力气,便只能剧烈的喘着粗气死死瞪着许樱哥。
许樱哥掏出一块帕子假意擦了擦眼角,叹道:“看着真是让人不忍心。我身子不好,实在受不住这般悲凉,失陪了。”言罢往旁一让将冯珍儿等人露了出来,冯宝儿瞪不着她,便将目光落在冯珍儿等人身上,眼神从愤怒到厌憎,再从厌憎到悲凉。
不知是谁推了冯珍儿一把,冯珍儿忙上前去拉住冯宝儿的手哀声道:“姐姐,姐姐,你有什么吩咐?”
冯宝儿怔怔地看了冯珍儿白里透红,青春洋溢,透着生命活力与希望的脸片刻,用力闭上眼侧过头,眼角沁出一大滴泪来,自此不肯再回头,亦不肯再睁眼,便是冯老夫人连喊带斥了几声也是毫不理睬。
许樱哥缓步走出房门去,听到身后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宝儿!宝儿!”接着又听人哀声道:“四奶奶去了。”于是哭声四起,哀哀不已。又听冯老夫人怒道:“我那好孙女婿究竟哪里去了?宝儿为他生儿育女丢了性命,他却连面都不露?”
王氏低声解释,宣侧妃却是懒得搭理,一声不吭。到底是自家人理亏心虚,冯老夫人的声音终究也没能高起来,喊了两声之后便再无声息,只是在那里嚎啕大哭。
许樱哥立在廊下听了片刻,吩咐秋实:“让人抬软轿来,我要回去歇息了。”又吩咐王氏的大丫头:“替我同你们二奶奶告一声罪,我不能替她分忧了。”言罢自登上软轿,命婆子:“回随园。”
四更声响,雨越下越大,四处漆黑一片,冷风入轿,许樱哥只觉寒凉入骨,只能将衣领紧了又紧,往轿子深处缩了又缩。待回到随园,也不要人伺候,径直便往卧房里走,秋实快步跟上,小心翼翼地道:“奶奶可要喝碗姜汤驱寒?”
许樱哥摇头:“都去歇着罢,还能再睡些时辰。”
秋实便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许樱哥一口气吹灭了灯,蹬了鞋子爬上床去,将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一动不动地睁眼瞪着黑暗的帐顶,想起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的许扶,以及知道变故后哭得肝肠寸断的卢清娘,再想起了张仪正——即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便是猜到了最可能的结局,她仍然想当面听他说说他想怎么办。
外间的声息渐渐全无,终于只剩下风雨之声。有风吹入脖颈,许樱哥再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把自己裹得只剩一个头在外面,才安宁了片刻,便又有冷风再次袭来,许樱哥惊得一动不敢动,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抚在她的脖颈上,黑暗里有人低声道:“穷途末路,冯家定然是要你命的,无人护得你,下场最好便是青灯古佛,你是否愿意跟我走?”
第319章 何从
那声音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许樱哥拿不准这是谁,便用力吸了一口气,试图让狂跳的心脏平稳一些,想说话更是没法儿说得顺溜,索性保持沉默。
那人见她不答,便又道:“我等你一炷香,是要试一试,还是要坐以待毙,你好生想一想。但你若是要叫出来,我便不会客气。”
许樱哥定了定神,僵硬地缓缓将头转向床边看着那模糊的人影颤声道:“你要我跟你走,总要让我知道你是谁才好。”
那人静默片刻,道:“我不过是个无根之人,在延寿宫中留了很多年,以为自己所做的事很有意思,结果发现也和我眼中的愚人差不多。”
“是你?”许樱哥骤然一惊,竟是当初在延寿宫中领她入密道避难的人,她立即警觉起来:“你当初说你是康王府的暗卫……”刚开始她信了,但后面也知道他是骗人的。
那人道:“不,我是前朝留下来的人。但我和他们已经分道扬镳……你若问我因由,那是因着从前萧尚书曾救过我的命。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良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许樱哥沉默不语。她相信不是所有人没有良心,但得到萧家恩惠最多的恰恰就是将她与许扶推入绝境的所谓前朝留下来的人,她不能信,也不敢信。
那人的手照旧稳定地放在她的脖颈上,声音颇多诱惑:“你想见许扶么?只要出了这道门,你们兄妹便可相见,只要出了上京城,远去巴蜀,便可天高任鸟飞,没人会管你是谁。更没人追究你之前都做了什么。”
关于许扶的这个诱惑实在太大,许樱哥那颗本来已有些绝望的心由不得的又活泛起来,晓得对方是拿捏住了自己的命门,便只能叹息道:“我如何能信你?”一件冰凉的东西被塞入她手中,许樱哥将手细摸了一遍,认得是许扶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于是越发忍耐不住,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那人反问道:“不要什么就很奇怪是不是?你自己回想一下,那条密道何等紧要。当初为何我会救你并让你从那经过,难道会是黄一多的意思?”
是啊,如今她还有什么可给人贪图的?除非此人其实是贺王的人,还能暂且利用她来胁迫一下张仪正。许樱哥自嘲一笑,试探道:“可否容我改日给你回复?我还有事未曾办完。不能一走了之。”
那人正犹豫间,门外已传来秋实探询的声音:“奶奶,您可是叫婢子?”
脖子上的手骤然一紧,勒得许樱哥有些喘不过气来,镇定了情绪扬声道:“是,我有些饿了,你让人给我煮碗面。”
秋实静默片刻。应了一声:“是。”于是外间响起开关门的声音和轻轻的脚步声。许樱哥试探着去掰那人的手,轻声道:“你该走了。你若是真心想帮我,便再过三日又来。”
那人干脆利落地收回了手,也没说来还是不来。许樱哥只觉冷风拂脸,窗户轻响一声后整个室内便安静一片。她在黑暗中静静坐了片刻,便听曲嬷嬷在外喊了一声:“三奶奶。”不及回答门便被人大力推开,曲嬷嬷带人掌灯鱼贯而入。不等她发怒便先行了个礼道:“老奴来伺候奶奶。”一边说,眼睛便在房内扫视了一遍。
许樱哥看着目光闪烁的曲嬷嬷并她身后的几个婆子以及垂着头不敢露脸的秋实。连发怒的心情都没有,平静地享受了她们的精心伺候,把自己喂得饱饱的,又要热水洗了一遍,将香膏轻涂着自己那脆弱的脖子道:“想必宫中哭临已经结束,城中局势也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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