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槃》第56章


我惊慌失色却无所遁形,站在门口与他四目相对,我下意识看向屋里的濮柯,不知如何是好。
“你……”老爷子认出了我,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濮燊,收起厉色,“找燊燊吗?”
“我,”看着老先生的眼睛,我想起了外公,想起他对我说有关母亲的事情还是对外婆保密比较好,“我是濮书记学校的学生,今天……”
猜想老爷子不知道我的存在,当着老人的面我也不知如何开口。眼前的人就是当年阻止妈妈和濮柯在一起最直接的原因,可我满脑子想到的都是躺在手术室里的钱静,她现在就是和我妈妈一样的母亲罢了。
濮柯见我谎话遍不下去,主动迎上来,“他是过来帮忙的……要不,还是您先回去吧,钱静从手术室出来,我马上通知您。”
老先生面对濮柯没有退让的意思,我却再也待不下去。委屈憋闷的低下头,我避开濮柯的眼神道了一句,“濮书记,我先回去了。”
濮柯不便说什么,毕竟我与他说过不愿让任何人知道我与他的关系。这种滋味不好受,特别是困意席卷,怒气逼来的时候。
“等一下……”坐在病床上的濮燊突然开口,“那个……”
我抬起头看向他,不确定是否在与我说话。
“谢谢。”濮柯看着我勾起嘴角,“谢谢你了……”他加重嘴角的弧度,那双眼睛好像在说:谢谢你在我外公面前隐瞒,谢谢你没有让这个家庭再多添伤害。
第38章 
我不敢告诉外公外婆突然回来的事情,他们对濮燊生病始终蒙在鼓里,突然回来总得找个合理的解释,一来二去怕他们察觉到什么。
我离开医院回到与濮柯的家里还不到晚饭时间,头疼欲裂却毫无睡意。我换了拖鞋后上楼,躺在床上便想起母亲的日记本。似乎每次翻开母亲的日记,都是我心中万分焦虑的时候。
母亲的字迹工整,比我蹩脚的书写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一字一句的往后翻看,我的视线没多久便开始模糊。
'怀孕好些个月,孩子没多久就会来到这个世界。希望他可以喜欢这个世界,喜欢我带给他的一切。'
'尉迟译……我喜欢这个名字。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我给孩子取的名字?译,纪念了我与他的相识相知。我今天第一次对着孩子叫了这三个字,孩子眯着眼睛看着我笑……真是可爱!'
'8个月,小译第一次生病,我非常害怕。昨天半夜抱着他去医院,他在我怀里发烧,我很不得可以替他承受这一切。看着他生病难受,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为什么我没有告诉濮老师怀孕的事情?为什么!?'
'小译在医院呆了好几天,每次打针他都会叫嚷着哭闹。他的声音洪亮,会说话之后肯定是个外向的孩子……真想看到他快点长大,希望他可以遇到全心全意对他好的女孩儿。'
'10个月,小译开始学习走路。今天他朝着我艰难的跨出一步,我不知为什么,激动的流出了眼泪。这应该是感到高兴的事情,可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是这本日记的最后一页……濮老师,如果你看到这本日记,能不能来看看小译。'
简单……纯粹。。。
母亲的文字没有任何修饰,可她却已经彻底离开了我的世界,再也见不到了。
不知不觉,我读完整本日记,泪水也顺着脸颊落在枕头上。期间,我一度想起钱静因为自己的恨意没有将日记本交给濮柯,可转念又因为她在手术台上而产生无法诉说的同情。我思念母亲,从她去世开始,没有任何一刻可以与此时进行比拟。
小的时候,母亲笑面如花,美的不可方物。随着我年龄增长,她的眼角开始出现皱纹。这些细节以前的我从不曾察觉到,但此时回想却历历在目。她在下雨天将我护在怀里,晴朗的日子向我投来和煦的目光……
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停下脚步仔细看看她呢?我怎么就没有一遍一遍的对她说爱她呢?
卧室的门被推开,濮柯站在门口看着我,“怎么了?”
满心都是母亲的笑容,我竟然没有听到他开门进屋的声音。抬起手抹去眼泪,我将日记本放在一边,“没什么,我想我妈妈了……”嘴上这样说,‘妈妈’两个字还是让我又一次流下眼泪,先前的擦拭显得丝毫不起作用。
濮柯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揉了揉我的后颈,“别想太多了。”
“手术结束了?她怎么样?濮燊怎么样?”
我应该对钱静、濮燊,甚至是钱老爷子感到抵触,毕竟我和母亲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濮柯。可现在在我心里,现在的钱静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全力救自己孩子的母亲,我希望她的手术成功,希望濮燊可以活下来。
那些抵触的情绪太累了,那些情绪由母亲而起、由我这些年的生活而起……我想让母亲留在我心中的感觉都是日记中那样,我想让我这些年的生活对母亲充满感恩。
这些东西没人教我,是我从这一年多的生活中学到的。我猜想,母亲会喜欢我这样的想法。
“恩,结束了……手术很成功,她还没有醒,但医生说一起都正常。”
太阳已经落山,窗口只有极其微弱的光线照进来,整个房间沉浸在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中。“那就好……那就好……”我因为濮柯的话瞬间如释重负,无力感莫名袭来。
濮柯顺势将我揽进怀里,拍了拍我的后背轻声道,“你好好休息一下。”
紧张压抑的情绪抽离,心中剩下的便是无尽的诉说,“我刚刚看了妈妈的日记,妈妈认识你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你妈妈……”濮柯目光黯淡不少,语气也柔和下来,“善良,温暖,执着,懂事……”
濮柯才从医院回来,浑身都带着室外的寒意,外套上都是冷气。我不管不顾,坐直身体揽住他的腰,“如果妈妈在你眼中是那么好,为什么这辈子会这样过去?”
“……”
濮柯答不上来,我却也没有想怪罪于他。第一次与濮燊见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说,发生的事情,责怪爸爸又能改变什么呢?这话当时我无法回答,现在却感动身受,“我没有告诉外公外婆这次回来的事情,过几天……我想回去美国,我想在那边过圣诞节。”
“好。”濮柯任由我抱着,随手脱掉外套扔在一旁的地上,“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帮你订机票。”
“你要送我走吗?”我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对他的情绪一下便难以控制,“就像上一次在机场,你要让我看着你的背影离开,是吗?还是想继续为我安排,为我铺路?”
母亲的事情已成过去,可他推开我却历历在目。濮燊说的没错,发生过的事情再责怪都没有意义,但这些还未发生的,掌控在当下的事情,我无法就这样让一切随风而逝。
濮柯看着我无奈的笑了,在医院的一天很是疲惫,他似乎没力气再与我对峙,索性任由我使性子对他进行‘批判’,“那你想我怎么样,不帮你订机票?”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舔了舔嘴唇,想起他在机场的那个背影,我的心脏就忍不住绞痛,“你知道当时在机场,我心里有多害怕吗?”
“……”
“看着你转身离开,不接我电话……我觉得我被你从你的世界推出来了!”
“……”
“濮燊之前对我说过,他想你和钱静复婚是想要你们彼此依靠……这段时间,除了我还有谁可以让你依靠!”
“……”
“你到底为什么连一句‘舍不得’都不愿意跟我说!?”
濮柯始终没吭声,听着我满嘴对他的不满。
终于,他结束了医院的‘持久战’回到家。
终于,他有了自己的时间面对我。
我看得出他的疲惫,看得出他的筋疲力尽……我应该给他休息的时间,我应该等他身上的寒意散去再说这些话。
如果我有濮燊的性子,可能这些话都不应该说出口。可惜,我是尉迟译,我是尉迟兰的儿子……我亲眼目睹了妈妈失去一切之后的痛苦,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小译,你别这样,”濮柯伸手抹去我眼角的泪水,看着我的目光又温柔了不少,“我没有……”
“你怎么敢说你没有……”我打掉他的手,后撤身体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濮柯不会说伤害我的话,可无论他再如何振振有词,我对他的想法都已经心知肚明,“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
“你怎么能这么做?!是你说我的位置一直在你心里……”我的眼睛再一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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