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毒梅香》第143章


薯田。
他饿得发慌,不暇细想,奔了过去,看看四边无人,就伸手抓了两只,这时正是春天,蕃薯插下去不过一个多月,所以只有拳儿那大,他心想聊性于无,又想到幼时在地上挖泥灶,烤红薯的香甜之味,不觉食指大动,伸手人怀摸取火种,忽然无意中触着父亲的骨灰坛,不禁心凉。
爹的正直容貌又浮了起来,爹的谆谆教训也飘到耳边……“待人厚,刻己薄”
他考虑了半天,肚子实在饿得紧,心想:“这么多,我只拿两个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又想到老师讲的刘备在遗嘱中的两句话:“毋以善小而勿为,毋以恶小而为之。”
一刻间,他像被重重击了一下,赶快把拨出来的蕃薯埋了,对适才的行为真羞愧得紧。他举目一望院子一片青翠的田地外,没有一个人,心中略略放心,便牵着“老黄”再往前去,“老黄”睁大牛眼,带着疑问责备的目光望着小主人。
高战轻轻摸着“老黄”,柔声道:“‘老黄’,那足人家的东西,我们不可以随便取哩!”
走了一会,前面是一条清澈小溪,高战心想:“这河里的鱼可不是有主之物了吧!”
他脱去上衣,钻进水里,此时隆冬初过,溪水足从山上溶雪流下,是以冷凛透骨,高战仗着体质素强,用内功闭住气,在溪底摸来摸去。
好半天,他水抓着一尾鲤鱼,连忙用手紧紧捉牢,翻身上岸。
那鲤鱼有斤多重,高战心中大喜,自忖可以饱食一餐,可是当他拨出小刀正想杀鱼去鳞,看见那鱼眼旁有一两滴水珠,双目突起,死命挣扎。
他突然心一软,想道:“这鱼也会哭哩!真可伶,不知有没有父母?”
他因为太多的爱心,所以往往会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可笑的同情心,此时一见鲤鱼眼旁的水珠,竟以为是泪珠,再也忍不起心下手杀它。
他轻叹一声喃喃道:“鱼儿,你可妥当心啊,再被人抓到,可就不肯放你了。”
说罢手一松,水花四溅,那尾鲤鱼己潜到深水去了。
他感身上有些冷,就靠在溪边大树下,望着悠悠白云,竞睡去了。
忽然,他被一个清脆的童声惊起:“爹,你瞧他多可伶,我们把干粮分一半给他好么?”
高战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者,头戴翻起的羊皮幅,手中牵着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头上梳着两只辫子,脸色红红的,娇憨极了,二人就站在身旁不远。
老者道:“小弟弟,你冷不冷,饿不俄?”
高战见他语气亲切,点头道:“老伯,你可知附近有人家吗?我……我……”他本想告诉老者自己已饿了一天一夜,但却羞于出口。
那老者道:“这几十里内的确人烟稀少,我看你年纪小小,孤身出门,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
高战点头,便说出自己要送父骨回乡,那老者吃了一惊,道:“山西高此何只万里,你一个人行路实在太危 3ǔ。cōm险了……”
那小女孩接口道:“喂,你跟我们一起走,等我爹办完事,咱们再一起入关可好?”
高战摇头,柔声拒绝她的好意,正待告别,那老者沉一会道:“小弟弟,你先把这包干粮带去,否则这方圆百里无人,你还要挨饿哩!小小年纪孝心可贵,我本当助你一臂之力,可是目下实在是身有要事,无暇分身。”
高战见他完全以长辈态度真诚对待自己,心中很是感动,知道自己再要推辞,必定惹起他不快,便双手接过一包干粮,称谢道:“不知老伯贵姓?”
那老者道:“我姓方,是关外方家牧场主人。”
高战道:“我叫高战,将来重回关外一定来看伯伯。”
那女孩喜道:“喂,你说话可要算话。”
高战点点头,老者似乎有急事,撮口长啸一声,两匹马一大一小从草原中如飞跑来。
老者骑上马,回头看到高战从树后牵出一头牛,牛角上挂着一个小小用毛毡捆成的包袱,仔细一瞧,上面绣着一棵杨树,一棵柏树,不由大放宽心,忖道:“这孩子原来和风老哥有关系,我倒是多虑了,就凭风大哥这标识,关外绿林谁敢不乖乖放行。”
一拍马,带着那小女孩疾驰而去,风声中还断断续续传来小女孩的嘱咐声。
高战狼吞虎咽的大嚼起来,吃完以后,心中不住盘算着,他想:“这去山西还不知有多远,现在身无分文,怎样可以到达呢?”
他又想到卖牛,但立刻被自己制止,心内暗骂自己道:“高战啊,高战,你怎么老想到去出卖你自己忠实的朋友,你这卑鄙的东西,真是猪狗不如。”
但是一个念头突然闪起:“是父亲骨灰重要,还是‘老黄’重要,照这情形,不把‘老黄’卖了,怎么也不能回到家乡,‘老黄’,我是一天都不愿意离开的,如果卖掉,我在这世上就更孤零零了,我悲哀也没有地方讲,我可能会伤心死的,可是,可是爹的骨灰怎么办呢?”
他觉得这个间题好生难以决定,想到‘老黄’和自己的感情,现在必须人牛相离,不觉心碎了。
最后,他终于决定了,俊脸上闪过一阵惨痛的神色,他想:“这是爹最后的愿望,如果我都不能做到,那么我还能算是人吗?爹爹,你放心吧,战儿决不违背你一句话。”
他跳下牛背,用脸轻轻擦着牛头,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随即强忍住,低声说道:“‘老黄’,咱们不久就甚分别了。”
老黄见他很是悲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跟着问吼几声。
又走了数十里,到了一个大镇,高战狠着心,去找了一个牛贩来看牛。
那牛贩东摸摸,西拉拉,似乎很感满意,“老黄”看看牛贩,又望望伤心的小主人,心内便已明白,一颗大头也裴哀得垂了下来。
牛贩和高战议定价钱,便回家去取,高战抚摸着牛腹,轻轻解下挂在角上的包袱,不知说什么是好。半晌,“老黄”抬起头来,凝目看了高战一眼,那眼光高战理会得到,是充满了怜悯宽恕的意思,那好像说:“小主人啊,我不怪你,只是我‘老黄’不能再替你做事,不能再保护你了。”
高战忍不住热泪冲出,抱着牛头哭道:“‘老黄’我真对不起你,可是为了爹爹的骨灰,我只有这样做啊!‘老黄’,我心里比你更难过的呀。”
“老黄”摇播头,悲鸣一声,回头舔去高战的泪水。
高战硬咽道:“‘老黄’,我不哭,我不哭,爹说过男人不该随便哭的。”他虽口中说不哭,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潸然而下,他又要抱牛,又要拭泪,弄得手足忙乱。
突然老黄欢叫一声,抬起头来看看正在狼狈的主人,似乎它已想通了什么。高战见它突然欢喜,不禁大奇,正在此时,那牛贩子取银归来,他把银子交给高战,就用绳子捆“老黄”。
高战眼见“老黄”服服贴贴被牛贩带走,但不时回过头来,并无悲戚之色,他心中愈想愈不忍,不由也跟着牛贩和“老黄”
走出镇外。
“老黄”忽然长鸣一声,像是向小主人告别,然后就不再回头,步步走远了。
暮色苍苍,“老黄”和牛贩在地平线上遥远处只剩下两个黑点。
风起了,吹得“青沙帐”沙沙作响,高战喃喃道:“‘老黄’,什么痛苦都由咱们俩来担当吧。”
他感到颊上一凉,心中暗暗地道:“高战,高战,你可千万别再哭了。”
天际现出几颗小星,大地一片寂静,又有谁来安慰这失望伤心的孩子呢?
春天,河畔杨柳抽出新枝,田间插上了绿油油的豆苗,微风吹来,如波浪般起伏着。
从田间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戴着尖顶的笠帽,自言自语道:“好新鲜的空气。”
他放下荷锄,把签帽推向脑后,露出整张脸来,但见他皮肤白润,丰朗如玉,甚是俊雅,完全不像农夫模样。
他从背后口袋中摸出一本书,专心一意的读着书。
他见天色还早,“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他一边念着,心中却幻想着江南风光。
“江南风光如画,端的一个好地方、我迟早要去游历游历。”
他想到此处,就放下书本,匆匆跑近村里,迎面碰着一位白发老翁。问他道:“田里的事都好了吗?”
少年点头道:“野草都拔光了,地也整啦。”
老翁望若他的生机蓬勃的背影,皱纹满布的脸也展开了,笑容时露,似乎在回忆着年青时代的往事,心中默默赞道:“好勤快的小伙子。”
那少年跑进屋里,从床底下摸出七八个朴满,有的是笑口憨然的娃娃,有的足肥肠大肚的老猪,少年又在枕下乱翻,翻出一大堆零零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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