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叛儿》第28章


楚叛儿一惊坐起:“谁?”
潘造化又开始喝酒,楚叛儿的心都快跳出腔子了——可千万别是秦大少,千万别是武卷儿。
如果是秦大少死了,楚叛儿将难辞其咎。正是他执意要将秦大少留在榆林的,因为他总觉得,秦川和武家未必没有缘分。
如果是武卷儿死了,楚叛儿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无论她怎么看他待他,他都可以不在乎,但他的确已苦苦单恋了她那么久。
对她的苦恋,几乎已变成他生命的一部分——逃亡的这些天,他时时都会想念她,在这片幽静的山谷里,他思索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意识到她对他有多么重要。
幸好,从潘造化的嘴里跳出的,是另外两个名字——
“过三眼和程四娘。”
楚叛儿刚松了口气,心又拎紧了:“过三眼和程四娘?”
潘造化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楚叛儿心里一片茫然——过三眼和程四娘都曾作伪证诬陷过他,就是她们逼得他亡命天涯的。现在她们死了,他却没有感到一点点快慰。
过三眼毕竟曾是他的朋友,可程四娘呢?他和程四娘并没有半点交情,他本该痛恨这个淫荡狠毒的程四娘,本该为她的死而感到高兴的。
可他没有。
他觉得茫然,而且悲哀。
她们并没有主宰自己命运的能力。她们只是在棋局弛骋、随时可能战死的卒子。
问题是,他弄不懂这是怎样的一局棋,他更不知道走棋的手在哪里。
是谁在下棋?
潘造化轻轻道:“事情很复杂,是不是?”
楚叛儿茫然点点头。
潘造化道;“:“喝点酒怎么样?”
楚叛儿又点头,但很显然他没听明白潘造化在说什么。
潘造化叹了口气,不说话了,顾自抱着小葫芦喝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天色渐渐暗了。老婆婆掌了灯端进来,明亮的灯光惊醒了沉思中的楚叛儿。
潘造化柔声道:老弟,该吃饭了。”
楚叛儿点点头,呼出一大口气,苦笑道:“边吃边谈?”
潘造化笑了:“今晚不行。”
楚叛儿道:“有生意?”
潘造化得意地道:“不瞒你老弟,嘿嘿,大生意。”
楚叛儿叹道:“不知道哪家镖局要倒霉了。”
潘造化笑而不答,看看天色,起身道:“你慢慢吃,俺得做生意去了。明儿咱们再聊。反正武家还没撤消赏格,你就在这里多呆几天也好。”
*** *** ***
活造化一伙人的马蹄声刚消失没一会儿,谷中又有马蹄声回响,转眼到了门外。
楚叛儿刚放下筷子,就听见一个粗哑的嗓子喝道:
“都滚开!”
然后就听见老大夫和老婆婆的惨叫声和倒地声,以及鞭子挥动时的呜呜声。
楚叛儿跳下炕,还没来得及穿鞋,房门已被踹开,灯焰顿时变暗了。
楚叛儿只隐约看见门口站着个铁塔般的人影。
楚叛儿站住不动,右拳已捏紧。
不管来的是谁,他也要狠狠教训地一顿,为老大夫和老婆婆出口气。
灯光再亮起,楚叛儿看清了门口那个人。
楚叛儿吃了一惊。
他没料到,站在那里的,竟然会是个女人。
这女人看起来岁数虽已不小,但姿色颇不错,只是身材魁梧得有些吓人,而且脸上杀气腾腾。
这女人披着件黑色大氅,头上系着黑色丝巾,身穿黑色短皮衣裤,足下蹬着双笨重的黑皮靴子,浑身上下透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一柄又粗又长的马鞭就捏在她右手里,看着都让人碜得慌。
楚叛儿不知不觉间有点气馁。他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但猜也猜得到她是谁。
听说过潘造化的人,大多也都知道吕梁山群寇中,还有孙二娘这么一号人。
这位孙二娘绰号也叫“母夜叉”,有一身好武功,也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火药脾气,当然,也有一个畏她如虎的丈夫。
她的丈夫就是龙头老大潘造化。
潘造化在外面可以说是威风八面,说什么是什么,可只要一回家,见了孙二娘,就乖驯得可怜,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据说潘造化经常被孙二姐罚跪钉板、睡雪地喝洗脚水,经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满地打滚。
当然,这只是传说,真情如何,却是不足与外人道也。
潘造化这么怕老婆,据说理由也是很充足的。
据说十多年前,潘造化忽然鬼迷了心窍似的,居然要将吕梁群寇的领导权交给别人,而且还和某个女人打得火热,闹着要杀孙二娘。
若非孙二娘沉着镇定,力挽狂澜,吕梁山早就变成别人的天下了。潘造化事后幡然悔悟,从此不敢和孙二娘分庭抗礼。
如果这女人真是孙二娘,楚叛儿就有点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了。
他已知道扎了他一匕首的泼闺女是潘造化的女儿,但孙二娘知不知道她的宝贝女儿扎过楚叛儿还很难说。
天下的父母没有不护短的。楚叛儿一拳打断了孙二娘宝贝女儿的三根肋骨,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这时候,那女人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就是姓楚的小兔崽子?”
楚叛儿脸一沉,冷冷道:“我不是。”
那女人喝道:“大丈夫要敢作敢当!嘿嘿,有老娘在这里,你想赖也赖不掉。”
楚叛儿紧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如果夫人希望我是大丈夫的话,为什么不像对付大丈夫那样对待我?”
那女人微微一怔,旋即冷笑道:“好一张利口!”
楚叛儿也报以一声冷笑:“夫人的口齿虽不利,很臭倒是真的。”
那女人双目大睁,猛可里一声咆哮,炸得楚叛儿耳中嗡嗡响。
“放屁!”
灯焰似也经受不起这声咆哮,猝然熄灭。
楚叛儿足尖一点,闪电般掠向窗户。他知道这个女人杀机已生,必会抢先在灯光熄灭的一刹那出手。
果然,他刚扑上炕桌,身后已有一股凛冽的劲风卷到他足踝,屁股被什么扫了一下,疼痛欲裂。
然后他就趴在炕桌上,压塌了炕桌。
他想跳起来,可要命的是,他的腿已经不能动了。
黑暗中,他只听见那女人沙哑的笑声,听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臭小子,想跑?嘿嘿,也不看看老娘是谁!”
楚叛儿没有说话,只是大声痛苦地呻吟着。
那女人喝道:“你打断了俺闺女三条肋骨,老娘就敲断你两条腿,连你中间那条腿也得赔给俺闺女!你们是死人?还不快进来点灯!”
她显然带来了不少人。她这一吼,外面顿时就有几个女人同时答道:“是!”
然后就有脚步声往房门奔来。
楚叛儿的呻吟声更大了。
他的右手,却已悄悄抓住了一根炕桌腿。
脚步声响到房里,火光一闪之间,楚叛儿嘶吼着猛一甩手。
那女人极短促地“呜”了一声,仿佛正要呕吐。
火折子亮起时,楚叛儿已骑坐在那女人身上,脸扭曲得十分恐怖。
拿着火折子的女人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僵立不动。
她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楚叛儿已痛得满头冷汗,声音都变了:“都别过来,谁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拿火折子的女人这时尖叫起来。
楚叛儿嘶吼道:“不许叫!把灯点上,你出去!”
拿火折子的女人被他这一声断喝震得清醒了,但仍然恐惧得不住哆嗦。火折子也拿不稳,随时都会熄灭。
这时候,房门口已冲进几个劲装女郎,窗户也被推开,刀枪闪亮。
火把也点起来了。
楚叛儿忍住双腿和臀部钻心的疼痛,大声道:“孙二娘,你命令她们退出去!”
众女郎都似如释重负地嘘了口气——孙二娘并没有死。
果然,孙二娘开口了,但不是命令手下退出去,而是痛骂楚叛儿。
“兔崽子,暗箭伤人,你个王八操的,狗杂种……”
楚叛儿左右开弓给了她五六个耳光:“孙二娘,要不是看在潘造化的面子上,老子今天就杀了你!”
孙二娘杀猪般嚎叫起来:“杀了楚叛儿!你们给我杀了他!”
众女郎面面相觑,她们还是第一回看见主母被人骑在身上打耳光。
主母既已被欺负得这么惨、这么不够雅观,她们当然应该上前帮忙,可骑在主母身上的小伙子看样子是疯了,要是他一怒之下杀了主母那可怎么办?
她们都不敢贸然动手。
楚叛儿恶狠狠地道:“谁敢乱动,孙二娘就死定了!大不了我赔他一条命!”
众女郎只有后退。
孙二姐还在发狠:“你们还不动手?不怕老娘的鞭子吗?!”
楚叛儿冷笑道:“你不提鞭子,我倒忘了!”
他捡起孙二娘的鞭子,点着孙二娘鼻子喝道:“我告诉你,老子今儿也不想活了,要死也死?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