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关系》第5章


于是他只好随声附和道,“嗯。”
想了想还能抓住这个机会再说点儿什么,他又“懂事”的添了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彼时的他正在厨房刷碗,秦渊站在他身后,一手负责门框,他说话的时候上半身偏转着,看见秦渊手里夹着烟。
灯光下的秦渊很白,肌肤随着卷高的袖子露出更多,手背上的青筋如同河流般蜿蜒,他刚洗过澡,气色比平时稍好些,抽烟的时候两颊微微朝里凹陷,眉目间总有一道老成的刻痕。即使这跟他的长相不太相配。
“这周末我先去看房吧,到时候再说往那边搬东西的问题。”秦渊走到他身旁,把烟蒂在水池边缘摁灭了,丢进垃圾箱——做这些的时候他几乎是贴着秦朔北的手臂,秦朔北敏感的闻到了对方身上那股被体温熏蒸过的沐浴露香味,这香味很常见,随处可见的品牌,可秦渊身上的这股味道却让他一下子失了神,首先去思索那究竟是什么,再后来就是为前一瞬间的心惊感到困窘。
他已经在意到这种程度了。
秦渊却压根儿没发现秦朔北神情上的变化,转身回了客厅,他刚刚听见手机的响声。
第五章
手机放在茶几上,他低头看了一眼,眼睛微瞠。
他带着不确信的神色盯着来电显示里的名字看了一会儿,接通了放在耳边,“喂,姑妈。”
“小渊啊。”
厨房里的流水声停了,他几步走到窗边,外面皂白色的天空被拉近眼前,电话里的中年女人说,“在家呢现在?”
许是太多年没有听到过这把嗓音,那种殷勤得近乎是亲昵的口吻让秦渊有些不适应,因此根据这种变化本能的关注起了对方语言背后的东西。
这时他的声音依然充满了身为晚辈的客气,“在呢婶。”
“最近忙不?”
“刚开学有点儿吧,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
“哦哦,是啊,都快高考了……”无意义的重复了一遍秦渊的话,女人的每一个短句里都镶嵌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只是这一句显得有点儿隐晦,“那小的呢?”
一听到这个意有所指的称呼,秦渊的声音就像骤然进入了零度环境,迅速而直接的冷却下来,他说,“……也在,怎么了。”
“那什么,”女人对此并无察觉,仍按着自己的意思絮絮叨叨地说,“好久没去你们那儿看过了不是,我跟你伯还有你小叔他们早就想去一趟看看,你看这会儿有时间我们就去坐一会儿,晚饭吃了吧?”
他撩着眼皮看了看表,“吃了。”
“那、那行,我们待会儿就过去啊。”
他在听到忙音后挂上电话,一回头看见秦朔北就在他几步之外站着,靠着墙,被冷水冻红的手贴在暖气片上,眼睛没朝向他,他却知道对方在等他说话。
他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手指粗暴地掐揉着眉心,似乎对接下来将要应对的事情感到不胜其烦,“一会儿来人了你回屋里写作业去。”
秦朔北猜不出他的想法,但没有立刻反驳他,只问,“叔叔婶婶他们要来是吗。”
秦渊双手抱胸,低头好像在回想着什么,半晌才幅度很小地勾了勾嘴角。“是。挺会挑时候的。”
他五官生得别有质感,经得住细看,尤其眼窝和鼻梁的夹角漂亮得尖锐;那是个浅到看不真切的笑容,除了嘴以外,脸上没有任何一处是笑着的。
秦朔北忍不住多看他一眼,指尖都深陷进包裹的掌心里,却也没再多话,转身回了卧室,关好门。
他在书桌前刚写了两道选择题,外面就有人敲门了。
如果不是今天又见,秦渊还以为这样强大的阵容除了葬礼他这辈子都再碰不上了。
那些人个挨个的从门外进来的时候他还尝试着往记忆里对号入座一下,然而年月间隔太长,亲属关系梳理困难,他没能成功叫出每一个人的称呼,只得又拿几个新茶杯出来摆好。这期间他对面的沙发上已经坐满了人,其中一个叔叔还是伯伯正伸着脖子四处打量他家房子,那姿势让秦渊想起《动物世界》里东张西望的狐獴。
就在他倒水的空隙,姑妈开口说话了。
“小渊啊,你们家房子那个事儿说定了吗?”
秦渊早料想到他们登门拜访的目的,所以他表现得不慌不忙,手腕稳稳地端着紫砂茶壶,最后把自己面前的杯子也添满,“没。”
要知道有些亲戚存在的理由就是这样,他们轻易不来,将那肉眼看不见的血缘感情磨碎了冲淡在时间里,而他一旦找上你,就必然不虚此行。秦渊家的亲戚就是典型,说穿了,他们之间撇去口头上的一声尊称,其余什么都不剩,也难怪秦渊当场识破。
他们明摆着就是为了房子和赔偿款来的。这原因无须赘述,不必隐瞒,因为他们只有利益最清楚,纯得不掺一点儿杂质。
秦渊知道,父亲家里的人从他们结婚时就明里暗里对他妈有意见,父亲死后他们变本加厉,面儿上不说,实际上已经和他家断绝了来往,再加上他妈又收养了秦朔北……
秦渊喝了一口茶,“您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可能是他这副模样太像个游刃有余的成人,这群真正的大人有点被那从容的态度震慑住,姑妈一直紧盯着他看,嘴里也渐渐不客气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用不着再说那些没用的。”
“这房子早些年是你爷爷奶奶、还有我跟你叔几家都凑了钱买的,所以现在要拆,征地赔偿我和你叔们几个都有份。没错吧?”
“因为你现在还要上学,所以我们给你留着学费,这都好说。但是。”
“那个‘不是咱们家人’的,你趁早把他撵走,我们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他。”
“真不知道你妈当时把他捡回来算怎么回事儿?非亲非故的,我看留一张嘴就能抢口饭吃……”
姑妈的话还没说完,秦渊突然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了。杯底落上桌面的时候其他杯子全都跟着哆嗦了一下,有些杯口的水都洒出来,女人顿时噤了声。
“您要钱是吧,”秦渊从一个前倾的角度望着对方的眼睛,慢悠悠地说,“全给你们,我一分都不要。”
他话说得很轻,和动作传达出来的情绪有着巨大的差别,也和他们印象中那个乖巧羞怯的小孩彻底区分开。
他说,“房子是我的,户主上白纸黑字写着我爸妈的名字。谁都甭想分。”
坐在另一边的二叔“腾”得站了起来,霎时间被他激怒了,“你什么意思?!”
一听到有争执的声音,在屋里的秦朔北推开门走了出来。沙发上的几个大人齐齐一愣,秦渊回头一看,猛地站起来一声断喝,“你给我滚回去!”
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首当其冲的姑妈吓得整个人靠着沙发后背,眼看着秦渊站起来,他胸口看得出剧烈呼吸所带来的起伏,一手指着门口,指尖几不可见的颤抖。
但是从侧面看,这个动作就好像把呆滞的秦朔北拦在了身后,连同整个屋子、他迄今为止被侵蚀得只剩一具坚硬骨架的生活一起。
“他是我们家人,没吃你家一口饭,所以别他妈指手画脚,懂么?”
他说,“这是我家,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秦渊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固执的盯着那些大人直到离开他的视野,他的住所,就如他们从未涉足和关心过一般。
本来就没有。
他低头用手指抵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情绪在爆发后骤然放空,他好一会儿都沉浸在这种混沌的状态里,几次三番的开口,最后才说,秦朔北,我不欠你了。
上次你帮了我,这次算我还你。我们扯平了。
秦朔北按捺不住,这是秦渊为数不多肯直视他眼睛的时刻,他以为自己会乱了阵脚,语气却比想象中镇定,他反问道,怎么才叫扯平。
余留在空气中的、怒意的震荡尚未消弭,便又一次被秦朔北的态度迅速冻结。那种他们曾经习惯了的冷漠和视而不见被打破了,秦渊压着嗓子说,你觉得呢。
怎么才叫做扯平?就是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可这样的局面是谁想要的?
秦渊是想不到秦朔北会和他顶嘴,还顶得不卑不亢,淡定自若,这和他平日里那种无条件的听话形成了相当碍眼的落差,还全然不给他发火的机会。
他也真的没有力气再发火了。
你想要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墙壁间生硬的回荡着,他说,你究竟想要什么?
还不够吗。
纵然我克制的自己,形式上接受了你在这个家庭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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