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倾城妃子平天下》第99章


彼时,春儿已为我装扮完毕,我移步到窗前,窗外骤雨连珠,渐渐昏黑的宫阙间皆蒙上一层白茫茫的雾霭。
我低声喃喃道:“雨下的这样大,今晚还要设宴吗?”
(圣女、公主、王妃、皇妃,历经波折咱悲剧的女主终于晋升到公主了!撒花!欢庆!
公主来了,王妃还会远吗?)
第五卷,火之卷:凤舞九天 (二十五)夜宴荣极
暮渐深重之时,韩林儿依旧在熏风殿设下筵席。
宫中无后妃,女眷中只有太后、我和几个诰命夫人,剩下的则都是权臣武将。本来,这个所谓的接风宴也是接给他们看的。
太后杨婉如身着正红色牡丹朝凤吉服,厚重的浓妆完全遮掩了她原本清丽飘渺的面容,空余一个庄重华丽的躯壳。几个显然是精心打扮的命妇簇拥在她身旁窃窃私语,似是恭谨似是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素未谋面的镇国长公主。
我是本宴的主角,自然也盛装出席,光是“镇国”这两个重之又重的字眼,就必须尽显皇家威仪与国之风范。
迤逦在地的瑶红色金纹凤尾裙,与铺满一室的海棠花交相辉映,好似一段美轮美奂的锦绣。黛眉如画,星眸如醉,丹唇如芍,皓齿如贝,如此华服丽妆之下,谁又能看出我那苍白如雪的落寞心事?
韩林儿坐在大殿正位,神情高远而孤寞,他缓缓起身,说了几句客套话,大概讲明我是如何受命隐匿民间,招贤纳士,开辟疆土,大功于宋。
接着,众臣们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强加于我的种种功绩和荣耀,歌功颂德的言语不绝如缕,我只含笑应着。
韩林儿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扬手示意筵席开始。
一时间,觥筹交错,杯影暗叠,丝竹齐鸣犹如仙乐,美姬旋舞宛若飘蝶。
而宫灯却似错落的星辰,摇曳在凄厉的雨夜中,仿佛时刻提醒着人们眼前的美景不过是飘摇而浮华的铺陈。
越过重重梦幻般的瑰丽剪影,一双冰寒沉静的眸子利箭般刺入我的心中,丞相刘福通把酒寂然,面色微红,眼光却依旧幽深明亮。
我趁着众人皆醉,不动声色地偏向韩林儿,低声道:“皇上,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韩林儿侧首淡笑,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徐徐道:“朕是替皇姐达成心愿。”
我心中一震,霍然回首,“我不懂皇上的意思?”
韩林儿随意地执起一杯酒,轻声道:“皇姐自小就争强好胜,近年来另起炉灶,征伐四方,不就是想要有朝一日得到今日这般地位吗?”
心寒若雪,我顿时失声道:“什么?”
韩林儿啜饮杯中酒,想是酒劲太过,他弯月似的眉毛缩在一起,淡淡道:“怎么,这还不够?如今朕也只能给这么多,若是皇姐想要取而代之,恐怕还要等些时日。”
枉我多年来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安危,他居然这般疑我!
我极力去平息气得发抖的朱唇,悄无声息的将手移至他的掌心,缓缓道:“皇上,您感觉到这温度了吗?这是一个可怜的姐姐因愤怒和委屈而沸腾的血液!您记住,我们是血脉相承的骨肉至亲呐!您这是在将您忠诚而仅存的亲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韩林儿的手心干燥而微凉,几不可知的颤抖了下,他回头迫视着我道:“如果你不是另有目的,又为何要千方百计地毁掉和刘玢的婚约,数年不回宋廷,跟着朱元璋四处征讨?”
他炙热的目光深深望进我的瞳孔深处,我不闪也不避地看着他,坦然道:“为你,也为我自己。”
他转过头去,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地说:“不管如何,朕也不稀罕这个位置。如果有一天,朕能守护心中所爱,让给你又如何?”
我哑然失笑,断然摇头道:“皇上,这玩笑开大了!您是大宋的皇上,永永远远都是!”
他不动声色地把玩着手里的杯盏,喃喃道:“是吗?”
我紧咬下唇,毫不瞬目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皇上放心,我发誓,只要有我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你的位置。”
他将酒杯轻轻搁置,似笑非笑的望着远方。
我悲悯而痛心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珠玉锦簇的男子,他是我的亲弟弟,曾经那么单纯简单一个少年,如今竟也懂得试探人心、恩威并施了吗?
而他试探的那个人却是他的亲姐姐啊!
正当此时,刘福通端着酒杯款款而立,面向韩林儿和我恭谨道:“老臣得知皇上醉心歌舞,特邀来佳人献歌一曲,也好为公主助兴!”
韩林儿剑眉上挑,眼眸微闪,似是欢喜道:“丞相有心了!”
我一凛神色,漫不经心道:“自然甚好。”
刘福通一对眼神深邃莫测,退居一旁,径自拍手示意。
彼时,琴音初调,泉水般流泻满室,方才热闹的熏风殿顿时寂静无声。
八名碧衣女子踏着舞步旋入场中,宽广的衣袖翩然若铺洒天际的云霞,柔软的腰肢俯仰似岸堤娇嫩的弱柳。忽闻琴音翠若琳琅,云袖隔空掷出,漫天嫣红的花雨便自舞姬们的水袖中散出,更映得此间美轮美奂,不似人间。
花影晕迭下,一个面垂轻纱、未着翠羽的白衣女子翩然而至,在满堂碧绿的簇拥下宛若凌波仙子,清雅高洁而不可方物。
只见她目光幽幽地盯着韩林儿,轻启朱唇:
“雁霜寒透,正护月云轻。
嫩冰犹薄,溪奁照梳掠。
想含香弄粉,觏妆难学。
玉肌瘦弱,更重重龙绡衬着。
倚东风,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
她的嗓音未加以任何技巧的粉饰,却流露出一种自然乃至于放任而又凄幽难明的别致韵味,配合其动人的眉目,更令人没来由的觉出一丝清绮的情意来。
此刻,她忽然顿住,无限凄然地遥望着韩林儿,剪水秋瞳中漫涌出凄清的暗波,似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有幽婉的笛声曼扬而起,清越如舟底流波、烟云出岫,我恍然回顾,但见韩林儿不知何时已站起,横笛而吹,那痴惘而又夹杂着丝丝惊喜的目光一点点地在那歌女身上汇聚。
女子将柳眉弯作云间的新月,韩林儿漫步走向那女子,笛声再转,内敛而极致的深情透过轻伶如水的音符缓缓绽放,犹若洁白鲜美的荷花。
琴声袅袅,似琼华落英;笛音幽幽,若潮声碧落;歌喉幽咽,似飞云入泉。
我惊愕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忽觉神息一滞,拥有这般颠倒众生的歌喉的人,还能有谁呢?
第五卷,火之卷:凤舞九天 (二十六)政云诡谲
“寂寞!家山何在:雪后园林,水边楼阁。
瑶池旧约,鳞鸿更仗谁托?
粉蝶儿只解寻花觅柳,开遍南枝未觉。
但伤心,冷淡黄昏,数声画角。”
歌声渐弱,笛音倏歇,一时间大殿中再也无人说的出话来。
直到韩林儿伸手扶起那盈盈举眸的歌女,众人才忍不住拊掌轻叹。
但见韩林儿徐徐褪下她面上的柔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轻声赞道:“这世间,唯有你能唱出此曲的韵致。”
风雨间飘摇的殿堂瞬间明亮如昼,只因歌女绝世无匹的清丽容颜。
歌女丝毫不理睬他人惊羡的目光,只是眼波脉脉,垂首嫣然:“也唯有皇上的笛声方能不负伯牙。”
我按捺住心底的不安,举目望向刘福通,他的眼角正悄然绽放出得意的花枝。刘福通啊刘福通,你只当这是美色惑主,却不知这是在引狼入室!
这歌女不是旁人,正是幽灵般神秘诡谲的如烟。
再转眼,韩林儿已轻轻握住如烟的玉腕,悄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的面颊便盛开出朵朵绯丽的桃花。
韩林儿拉着她漫步到我身旁,遥向众人道:“朕有些倦了,众卿自可歌舞佐酒为乐。”
他说罢,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徐徐道:“劳烦皇姐留在此间为朕照应一二。”
韩林儿眼眸中的深意令我迷惑,他究竟是早已洞悉所有、将计就计,还是果真钟情于此女、喜不自禁?
然而此刻,我只得垂首应道:“恭送皇上。”
如烟并没有看我一眼,只是乖巧地倚在韩林儿身侧,随着他缓缓走出熏风殿,那腰间淡雅的轻纱徐徐铺展开去,铺成了一池摇曳的白荷。
整个过程中,太后杨婉如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注视这一切,仿佛方才的这幕早就注定要发生一般。
如今这个时候,如烟,哦不,珠儿却来横插一脚,林儿又态度不明,刘福通暗怀鬼胎,杨婉如放任自若,宋廷的凄风苦雨只怕会来得更凶猛。
可是,林儿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抬眼望着光霁华秾的大殿,新一轮的乐曲再度奏起。喧哗的雨声丝毫不能消退众人狂欢的热情,歌声醉,舞步醉,美人醉,谋臣醉。
霓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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