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孽》第186章


丁益飞率先端过两杯,将其中一杯奉给聂沛涵,继续笑道:“二十年的『醉东风』,可是老臣的私人珍藏。”
聂沛涵默然接过酒杯,并未多言。
反倒是臣暄挑眉笑道:“看来今日丁将军当真是下了血本,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臣暄刻意将最後四个字咬得极重,不禁令丁益飞怀疑他已知晓今日的埋伏。然而只这一瞬间的疑惑,但见臣暄已面色如常地端过馀下两杯酒,并将其中一杯递给鸾夙。
鸾夙早已发觉臣暄对丁益飞有成见,也曾为此私下嗔怪过他。一个是将要厮守一生的夫君,一个是有情有义的师叔,两人面和心不合,让她夹在其中很是为难。今日再听臣暄这意有所指的讽刺,鸾夙的责怪之语便要脱口而出。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施施然接过臣暄递来的酒杯。罢了,左右已是临别在即,且让臣暄逞一逞口舌之快吧。她相信丁师叔是长辈,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鸾夙正这般想着,但见丁益飞已举起酒杯,颇为慈爱地对臣暄回道:“老夫只这一个侄女,今日便将芸儿交托於你了。好生待她。”
臣暄执杯浅笑:“丁将军放心。”说着又侧首看了看鸾夙的娇颜,再道:“此生无声胜有声,存曜先乾为敬。”言罢已仰首将美酒一饮而尽。
其馀三人见状,亦无言地饮尽杯中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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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好酒!”臣暄一杯饮下,已是啧啧叹道:“酒到别时方知浓。只这一杯,存曜已然醉了。”
此言甫毕,鸾夙恰好踉跄一步,很是应景地附和道:“是啊,这酒当真醉人。”说着已身子一软,不自觉地往臣暄身上靠去。
臣暄眼明手快扶过鸾夙,立时蹙眉看向丁益飞:“这酒有问题!”
丁益飞并不否认,反而仰面大笑:“上好的『醉东风』,配上『三日迷』,滋味如何?”他边说边将酒杯高高执起,再笑道:“臣暄,无怪乎你瞧着老夫不顺眼,老夫看你也很不顺心!今日在这离海之畔,你注定要葬身鱼腹了。”
臣暄仍旧抱着鸾夙,冷冷笑道:“果然是佞臣。若我猜得不错,丁将军是想要了我的命,再劝说夙夙跟了聂沛涵?”
“不错。”丁益飞仍旧高举酒杯:“只可惜你明白得太迟了!”
“迟”字一出,只听“啪嗒”一声脆响,丁益飞已将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这动作是一个暗号,示意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酒杯落地的刹那,岸上的众多京畿卫忽然迅速伺动,眨眼功夫已将臣暄与鸾夙团团围住。此时身在船上的宋宇终於发现异样,连忙抽出佩剑跳下船来,想要冲入京畿卫的包围之中。
“站住!”臣暄并未转身,仅凭声音已知晓身後宋宇的动静。他的肩膀微微耸动,好似是在极力强忍情绪,对着宋宇命道:“你回船上去!不要轻举妄动!”
“主子!”宋宇亟亟怒喊!这两个字已表明了他的惊怒愤恨。
但臣暄却并未理会,他只笑着看向丁益飞,异常镇定地道:“丁将军可知你今日犯了什麽大忌?”
“大忌?”丁益飞捋着胡须看向臣暄,笑得胜券在握:“垂死挣扎而已,念在你对芸儿痴心一片,这临终之言,老夫姑且洗耳恭听吧。”
臣暄顺势瞥了一眼沉默着的聂沛涵,才又缓缓对丁益飞笑道:“帝王尚且没有示下,丁将军便做出杀伐之断,如此目中无人地自作主张,难道不是犯了君臣大忌?”
丁益飞闻言,目中霎时杀机立现。他恶狠狠地看向臣暄,冷冷斥道:“老夫乃是帝师,你休要挑拨我君臣关系。”
“既是君臣,又为何自称『帝师』?丁益飞,难道你不知晓自恃功高的下场是什麽?”臣暄摇头轻叹一声,又继续冷笑:“我到如今都没有瘫软无力,你还不明白吗?”
此话一出,丁益飞脸色一变,立时看向聂沛涵:“圣上!”
至此,聂沛涵才终是缓缓开口。他远目望向离海之上,话却是对着丁益飞说道:“方缠老师倘若谨慎些,便会发现孤一直沉默不语。君不言,臣先语,老师已有代君之意,孤说得对吗?”
“圣上!你莫要听臣暄挑拨离间!”丁益飞连忙解释道:“老臣忠心耿耿,方才只是杀敌心切,老臣……”
“老师方缠已说得够多,不必再言。”聂沛涵抬手阻止道:“孤一直不说话,是想给老师自行悔过的机会,只可惜你始终没有发现。”
聂沛涵再次长叹一口气,将目光从浩瀚无际的海面上收回,看向丁益飞道:“千错万错,你不该算计鸾夙。连自己的侄女都不放过,孤难道还能指望你顾念师生之情?”
他边说边对京畿卫首领打了个手势,只见方才包抄臣暄的一众京畿卫立刻转向倒戈,抽刀直指丁益飞。
“今日来的都是高手,老师还是束手就擒吧!”聂沛涵最後瞥了丁益飞一眼,面无表情地道。
“原来圣上都知道了。”丁益飞终於发现自己被反将一军,遂冷笑着问聂沛涵:“难道圣上要为了一个女人,欺师灭祖?”
“孤欺师灭祖,总好过老师欺君罔上。”聂沛涵毫不沉吟地答话。他示意京畿卫将丁益飞捆绑起来,丁益飞倒也很识抬举,并未反抗。
当京畿卫将人押走之後,聂沛涵才换上一副戏谑的表情看向臣暄:“让你受惊了。”
“你何时变得客套了?果然帝王都虚伪得很。”臣暄不客气地笑道:“演也演完了,戏也看完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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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聂沛涵没有多做挽留,微微颔首道:“纵无鱼传尺素,也知海角相念。好生待她。”
“这是自然。”臣暄打横抱起尚在昏迷之中的鸾夙,正欲转身,却又好似想起了什麽,迟疑着再问:“你与夙夙究竟有什麽约定?”
“今生无缘,来世相约。”聂沛涵有意刺激他,如是笑回。
臣暄果然面色一沉,他刻意忽略聂沛涵那别有深意的魅笑,转身撂下两字:“做梦!”继而抱着鸾夙登船而去。
……
南风吹送,天水成碧,一曲红尘喧嚣忽然从徐徐驶航的船上响起——是臣暄站在船尾,正吹奏那首缘之所起的《长相忆》。他一袭白衣长身玉立,执箫的身姿岿然於风,无端流露出一种天人传说之感,显得既缥缈又虚幻。
这一次没有鸾夙的唱辞,但曲子所传递的无声之意,聂沛涵已尽数领会。
寄君一曲,不问聚散。是敌是友,海角为念。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伴随着渐悄的箫声与渐远的船帆,聂沛涵独自呢喃出口。他对鸾夙有情,对臣暄有义,此情此义,无论风霜经年丶天涯海角,都是他富可敌国的记忆。
当人心的贪欲妄生,这弥足珍贵的一切足以抵挡,在无形中鞭策他成为千古帝王。
此後,唯他一人在浮华俗世中怅然相望,而他们则在避世天涯里缱绻相伴。
“此身不及双栖凤,朱颜对镜沉鸾孽。”果真一语成谶!
直至孤帆之影渐渐远去,成为碧海之上的微小尘埃,聂沛涵仍旧毫无去意,目不转睛地眺望着。他忽然想起了那夜鸾夙的祝酒词,还有他们之间的儿女姻约。
是的,他会如她所言,充盈後宫丶雨露均沾,开枝散叶丶绵延子嗣。但他心底的那点空,那点憾,世间已再也无人能够填补。
这帝王銮座,是聂沛涵毕生所求,也将是他毕生之恨。
从此以後,唯他独自守着那一盏明灭的回忆,用馀生来汲取前尘里的微薄温暖,每每午夜梦回,握着寂寥山河,浅淡而又深沉地嗟叹:
赢了江山,输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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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打碎了聂沛涵的惆怅唏嘘,只见海面上散发出冲天火光,而着火的源头,正是那渐渐模糊的孤帆之影。
难道是臣暄为了斩断他的念想,故意将船点爆,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也许吧,这是最大的可能,也是聂沛涵所希望的可能。但这海面上一望无际,除了那只孤帆之外再无行船,臣暄将船点爆,又如何能带着鸾夙逃出去呢?即便是跳进水里,一时片刻也上不了岸。更何况鸾夙还昏迷着,没有两个时辰绝不会清醒过来!
想到此处,聂沛涵心中骤然涌起前所未有的惊慌!那船是他派人仔仔细细检查数遍的,又岂会无端着了火?更何况他已经放他们离去,以臣暄的胸襟,又怎会连那点天涯怀念都不留给他?
鸾夙与臣暄到底是生是死?聂沛涵越想越觉惶恐不安,迫切地想要寻找出答案。然而回答他的,唯有离海之上的冲天火光,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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