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板几更深》第56章


了。”
玳二进来,端正地坐在下首的小杌子上,珍六从木盆里捞出一个酒盅给她,她也谢着推辞了,然后拿出账册翻找起来,胤禟朝珍六作弄着鬼脸,逗得珍六掩嘴偷笑。
“爷,这几日我盘点了这一年的进项支出,还有新添了庄子上的进项,您请一并过目。”
胤禟道,“我吃了酒,看着眼花,你拣要紧的给我念念吧。”
玳二皱眉道,“真是触霉头,进项跟往年没两样,挖参的山场子、齐化门外的造办场子,还有几处庄子的房租地税,先是三月份人参落价,木材厂也没挣着钱,又赶上七月份大雨,囤积的木料活脱脱淹在水里,入秋以后,岁凶歉收,光景不如以前……”
胤禟摆手,“得得,这些个挠头的事儿我知道得比你清楚,你就单告诉我,结余多少?”,
玳二的居安思危还没有打住,“出项倒是比往年都来得多,这您也是知道的,万寿千秋、大格格出阁、时令节当的各色贺仪、红白大礼、各房的月利、吃穿用度,这几笔倒是在意料之中,可是使给八爷十四爷他们的,打点各路神仙,可就没数了,”玳二指着账目上的红笔字,“这不,账上才剩了一百余两。”
珍六吐了下舌头,“平日里捧戏子玩鸟斗蛐蛐,跟人家比开粥厂子,您倒是大方,敢情是外强中干,到了这步田地?”
玳二道,“六妹这话没说到坎儿上,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岂不说我们一大家子,上下百余口子,进项出项都错综复杂,今儿刚进了来,明儿又出去了,哪儿有定准的?这家我理了一年,要只给爷剩下这么点钱,我岂不是要抹脖子去了?今年的光景是有些捉襟见肘,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只出不进地穷败,咱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只不过死钱是没剩多少,可活钱不还是在外面使着?都说年关难过,到了眼下,一时周转不来,却是有的。”
珍六点头,“我是外行,二姐说的在理了。”
玳二继而道,“这都是过得去的,可今年的账上,有借国库的五十万两银子,这可就是大窟窿,得想法子补上。”
珍六又瞠目结舌道,“乖乖,方才才说到盈余了,怎么又拉了这么大的饥荒?”
“方才只是报进项跟府中的开支,借国库银子走的是外帐,也不是我经手,是爷亲管的,方才就没算在里头。”
珍六急了,“哎呀我的爷,您拿那么多银子,都贴济了哪个丫头养的去?我要个红珊瑚钿子您都跟打太极似的,这下好,您儿子可真要光腚了。”
胤禟呵道,“你给我把嘴闭上!”
玳二亦说道,“六妹,可不能乱说,且不说今年造办厂子遭淹,要拿钱出来修缮,其他皇子们在爷这儿支使的钱,就有几十万。咱们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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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率性的人,兄弟有用的,哪怕自己拉饥荒,也绝没有回绝的道理。可是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也总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再这么下去,这家非……”
胤禟冲玳二道,“你懂什么?”他两条胳膊垫在后脑勺上,闭上眼睛,笑道,“你们当你们的男人就这么点本事么?我知道,你们而今也像外人一样,打量我是流年不利,欠了那么大的亏空,又断了财路,这家非得败了不可,是不是?你们就放一百个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们守的怎么也是个皇子,远不至于山穷水尽。”
珍六最爱看胤禟一副心不在焉却胸有成竹的大做派,于是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谄媚地笑道,“爷,那您说这个亏空要怎么补?”
“用你管那么多!”他不耐烦地转向玳二,“你也别尽跟我说这些虚头八脑的事儿,我就问你能给我拆兑出多少银子来。这都快要过年了,眼下还有皇额娘的千秋。一百两够干什么的啊?这可真是火烧眉毛的事呀。”
玳二从小杌子上起身,郑重说道,“我差事没办好,您责罚我吧。”
胤禟不住晃着脚丫子,脚疮似乎要愈合了,但却总是痒痒的,“我罚你有什么用啊?再说钱又不是你花的。”
玳二道,“眼下应急的银子,倒是有了来处。”她冲珍六柔和一笑,“六妹,你就拿出来吧。”
珍六倒没嫌胤禟海口夸了半天,却连给宜妃贺千秋的银子都没有着落,反而笑眯眯道,“等着。”她扭身从首饰匣里抽出一张清单来,递与胤禟。
“这什么呀?”胤禟眯缝起眼睛来端详。
珍六道,“都是各房姐妹们暂使不着的头面首饰,金银家什,给您押个千八百银子支腾过这阵子去。”
听得一言,胤禟那晕头八脑的身子也爽利了,不由得起身来,“可以呀,”他仔细看着清单,“这谁的主意?六儿,不会是你的吧?”
珍六飞一眼玳二,“我跟二姐合计的,总成吧?”
胤禟道,“成,成,爷早知道你们都是可人意儿的明白人,真是妻贤夫祸少,没成想这平日里没正没经的,当口上却如此通透。”
珍六嗔道,“爷,您可得好好谢我们哟。”
“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好,您若能当得一千两,就抽出两百的头来给我置办珊瑚钿子。”
胤禟笑道,“你未免也太狠了。”
珍六嬉笑,“好啦,跟您闹着玩呢。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平日对我们那些细水长流的好,我们都记得呢。”
“这还像句正经话。”他瞥到玳二,感觉她今日的蚕豆脸似乎也圆展了些,他才体味出丑媳妇的实惠来,于是感激地道,“好姐姐,你坐这儿来。”他拉过玳二的手来,递过清单,“这事交给你去操办,另外,我在平阳的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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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这几年也荒了许多,没什么赚头,你也给我打点着卖了吧。”
玳二应了,胤禟瞄了一眼单子,想起一件事来,“这上头怎么没有福晋的份子?”
珍六抢白道,“我们哪儿敢跟她要去?”
玳二道:“这只是几个小姐妹私底下商量的,况且是向外使钱,怎么好意思惊动福晋,让她劳神呢?”
胤禟体会出她们的难处,就说,“既然你们都捐了出来,她一个做大的怎么反倒没个表示呢?让她来,我倒要当面问问她,看她这个福晋还有脸做下去!”
未几瑞玉被唤来,一身藕色坎肩长裤,露着象牙马褂的两条袖子,寝装来不及换,透着单薄的凉意。胤禟端坐罗汉床上,一左一右站着护法的玳二和珍六,一见瑞玉楚楚可怜的样子便有了几分心软,却不肯表露,铁着脸道,“九奶奶,这阵子忙什么呢?”
瑞玉不语,却将手上的戒牌递与胤禟。胤禟接过看仔细了,上书“禁语”二字,不禁怒火中烧,先前的三分体恤已全然没了,再加上小妻在侧,更觉得跌份,借着酒气,便将戒牌摔到地上呵道,“再别装鬼作弄我!这几年我悉心担待了你,没成想你是蹬鼻子上脸,拿着这王八盖子往谁身上扣呢?禁语?我今儿偏要你开口说话,若是少了一个字,看爷怎么惩治你。”
虽说瑞玉这几年遭了胤禟的冷淡,却也从没受过如此委屈,再看了胤禟声色俱厉的样子,吓得一哆嗦,向后退了两步。
“你倒是撒手闭眼来得痛快,你看看这些个做姨娘的,我平日怎么待见你,怎么待见她们,遇上事儿,她们反倒念我的好,想着怎么给我排忧解难,可你呢?就会递给我这么个牌子,你不稀罕这个福晋没关系,有人稀罕。”
看着瑞玉惊恐万状,玳二忙劝阻道,“爷,您这说得什么?这事儿福晋压根还不知道。怪我,想着怕扰了福晋清修,没知会她。福晋岂不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只是琐事缠身,想不了那么周全罢了,她今儿既然知道了,岂有个甘心人后的?”又忙着对瑞玉道,“我们打点了些贴己的细软做当头给宜娘娘贺千秋,福晋也看着随便添点吧。”
瑞玉这才弄明白了原委,一时慌张无措,却也渐渐平息下来,眼中的两泓秋水凝视着胤禟,渐渐冻成了冰,只是仍旧不肯开口,带着怨恨般地,利索地摘下耳坠,珠花簪钗,褪下两个腕上的翡翠金玉钏子,再往里摸,摸到那陈年的香串子,宛如伤疤一般触目惊心,却到底舍不得摘,只是鼻子一酸,落了泪。
玳二战战兢兢地看着,只觉得瑞玉是火上浇油,果然听胤禟厉声道,“你还来劲了是不是?”说罢扬手向她冲去,被玳二死死拖住了,急道,“眼下要去热河扈猎,爷可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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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伤了身子,再说福晋骨肉单薄也禁不起呀。”一边使眼色给珍六,珍六拉着泪人般的瑞玉,故意叫道,“我说福晋,你怎么还等着让他打呀?”于是招呼雁庭她们将瑞玉迎护了出去。胤禟挣脱着玳二,骂道,“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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