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板几更深》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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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嘲讽道,“哎呦,给您把嘴的那门神呢,年关找玉皇大帝复命去了么?”
瑞玉也不理他,只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红丫儿拖长音道,“有话说。”
胤禟斥道,“小丫头片子,拣凉快地儿呆着去。”唬走了红丫儿,他又说,“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罢。”
瑞玉应道,“八嫂说了,让你把十爷从热河绑回来。跟媳妇拌了嘴,便跑得没踪影,是什么男人!”
胤禟道,“这么多年不知道你拜的是什么玩意,原来是个泥菩萨。”
瑞玉听出他嘲弄自己多管闲事,回道,“你不理便罢了,我只是个传话的,犯不着埋汰人。”
胤禟抢白道,“别人的事我管不着,我自个儿后院的火还没灭呢。”
瑞玉平静地走向他,“还有一件事,你那天问我的那件事,”她站在他跟前,盯着他的脸说道,“真要纳侧妃的话,就是玳二吧。”
胤禟叉腰挑眉,“为什么呀?因为珍六嘴臭,不讨你的喜欢?”
瑞玉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胤禟冷笑道,“我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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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的心思?你拿准了我不喜欢玳二!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她姿色平平,却有能耐,日后会摆布了你。就算她肯厚道安分,有这么一个在你旁边,也会让你更显得废物。你知道我怎么想的?”他凑近她耳根子道,“我就是喜欢珍六。我挑女人从来不是论功行赏,要不然也不会有你了。”
瑞玉冷冷的,“我不管你就是了,你喜欢谁随你的便,又干嘛来问我。”
胤禟一脸轻蔑,“我就是想让你开这个口。”
瑞玉苦笑道,“我知道你选谁都未免伤人,借我的手端平这碗水罢了。按我的意思,就是玳二,你不喜欢,尽可以随你的意去挑谁,当然也可以说这是我的意思。”
胤禟道,“如今知道叫苦了?我就是要让你背着得罪人的黑锅。早说你那日答我一句,我便谁也不抬举,而今后悔也晚了。”
瑞玉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选玳二,只是觉得她会对你好。你也需要这么个人帮衬你,其实是我亏欠你的。”
“哦?”胤禟故意把视线移到她的领口上去,不敢去看她。
“你可以不再听信我,可我们毕竟是结发夫妻。”
“你还知道!”他怨怼道,“你打量外人都怎么说来?你是好妻我是赖汉!是,我风流成性,柳宿花眠,惹得你万事皆空!可你摸着良心说,我对你有半点不好?整日宠你疼你,就是块生铁也捂热乎了,可你只顾闭眼念经,却把什么不是都推到我身上,处处跟我作对!”
“我整日里念经,又是为谁?每个字都是你。你放不下这蝇头小利、蜗角功名,岂不知业报前途难自欺?于你,到底还是黄金枷比我更要紧些。”
“你的瑜伽经也比我更要紧些!”他回敬。
瑞玉道,“自从康熙四十七年那次热河之行,我亲历那场杀戮,就已噤若寒蝉。”
他纳罕道,“什么?”
“你恐怕都不会记得,但我永生都不会忘的,废太子的姨娘被处死的那件事,是因我而起。自此我知道,什么叫富贵无限,生死有期。”
他】恍【书】然【网】大悟,却欲言又止,只说道,“你……你什么都不懂。这真是冤孽!”他已意兴阑珊,却仿佛终于动了恻隐之心,“明儿我去热河,你可有什么要的?”
“切莫杀生。”
胤禟怒骂道,“死丫一边去!”慢慢踱步走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痴痴说道,“胤禟,放不下你那颗急功近利的心,我们永不会回到从前的。”初冬天气,她也顾不得多穿件衣裳,就那么呆呆立在院子里,双手露在外面,已经冻木了。雁庭领红丫儿进院子,忙给瑞玉找了件雪青妆花缎夹棉斗篷来,为她披上说道,“刚才陪四格格去后园子来着,四格格从后墙瓦罐旮旯里捡到一个破毽子,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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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熟,仔细一瞅,您当是什么?还是当年您和八福晋、十福晋踢的那个,上边捆金铃的,被爷一脚踢到缝里去,只当找不见了。”
瑞玉失魂落魄道,“猴年马月的事,谁还记得。”
雁庭笑道,“怎么不记得?三位主子走得近,可踢毛毽儿就那么一回。况且三位阿哥爷还观战来着。”
瑞玉收回目光来,淡扫一眼,却仿佛怨恨一般说道,“哪儿来的,放哪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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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离差点得了只相思鸟。
说是差点,到底没得着。看园子的妇人给自己的儿子捉鸟,拿竹笸箩扣住的,攥在手心里递给他,小男孩不敢摸,是只红嘴绿观音,一个草绿小脑袋生锈似地拧来拧去,卡在妇人的虎口处。小孩子脾气总是无常的,说怕这小畜生不刚碰它,一回头就兴许拧了它脑袋去。悦离在屋里见了,丢下笔奔出来,让妇人放生。妇人一脸不高兴,也不知她是哪儿冒出来的皇亲国眷,嘟囔道,放了干嘛,可惜了得,找个笼子养起来也好,眼瞅寒冬腊月,这是只落单的雀儿,放了也活不过夜了,你要养你拿去,反正不能放了。悦离才看清这个女子,一张脸漂过一般的白,唇上点了胭脂,像白馒头上的红点,美艳异常,行走带着一股肃杀的妖娆,倒是应了汤泉的天光,却怎么也不像个家生奴才。悦离只是心疼这鸟,却忌讳这鸟的轻浮名儿,并不想要,但怕她拿走了去,说道,你们家孩子不稀罕,你就给我吧,我养。妇人护着鸟给了悦离,小鸟很顺从,翅膀都没扑腾一下。妇人道,瞧见吗?冻坏了,就捂在人手里边,轰都轰不走。悦离调皮一笑,故意松手,赶那鸟上天,岂料它真的没有飞,只是在她手里卧着。妇人玩笑道,它是跟您有缘,我们那儿有说法,您的手抖三次,它没飞走,您就轻轻合上手掌,它就是非跟着您不可。悦离问道,你是哪儿的?妇人不答她,就等着她抖手掌。
她假装不耐烦,其实来了兴致,有心要收了这小雀,就随便抖了两次,鸟还是一动没动。妇人道,姑娘有善缘。她心下欢喜,却故意怪道,死了不成?小心翼翼地慢慢合拢手掌,那鸟儿却在刹那抖动翅膀冲上天去了。
悦离好似被摆了一道,戳在原地愣着,她是个缜密如发的女子,碰上这么事与愿违的事,自然有了些忧生之嗟。她细看攥起来的手掌,空落落的怅惘无力,醒了一场绚丽的梦。此刻天光向晚,她再抬头看那母子俩,早已没了踪迹。
“那母子俩是什么人?”她进屋去问扇儿,扇儿正缝被子,铺开一床玫瑰红牡丹飞凤织锦缎。扇儿天生有种四平八稳的居家之美,而今也富态了些,只是一张脸永远如纸牌一般平而薄,少了些值得回味的东西。她端坐在凌乱无端的富丽之上,却只是穿针引线。悦离看得出神,扇儿没听明白,便回问她,悦离如此这般描述了一番,扇儿却还是记不起见过这两个人,汤泉行在刚刚修缮完毕,位于热河京师之间,没有皇室下榻,便不热闹,除了几个皇室的驻守之奴,便是他们几个打前战的奴才,没有几个陌生人,扇儿心下有些犯嘀咕,“这荒山野岭,别是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了。夜里总听见倒座房那边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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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子叫。”
悦离道,“您可别吓人。您不是每年都陪着贝勒爷来的吗?”
扇儿迟疑了下,低头引针,“从前这地方本没有行宫,只有一座驿馆,爷素来喜欢这里的清静,所以来是来的,我却一向不喜欢。”
悦离见她忙着做活计,又问道,“你缝被面做什么?”
“这哪儿是缝被面呢?我打量行在的被子都是新絮的棉,晚上一盖就跑了,得引引。你替我查查黄历,今儿几日了?”
“早上不是查过了么,十一月二十,壬申日。”
扇儿皱眉道,“申日忌裁衣,真是触霉头,怪不得眼皮一直跳。本以为贝勒爷今儿就过来了。”
悦离笑道,“你若信这些个,岂还有个完备周全的日子?”
扇儿咬线收针,“不管它,再避讳也做完了。倒是你,窗课做完了没有?”
悦离打趣她,“你管小皇孙惯了的,谁让你做耳报神来?我可消停歇几日呢,又来烦我。”
扇儿道,“我是好意,爷说话就回来了,自然有人抽了你的懒筋去,你当谁乐意管你呢。”
“他呀,是我爹做他师傅的时候管得太严,训得太狠,他要从我这儿找齐呢。”
“你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敢说!等将来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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