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第289章


梁萧环顾四周,那些骑士果然疲态尽显,断然无力再度设围,再听少女哭得伤心,心头一软,叹道:“我且试试!”将少女搁在一匹野马背上,自己挥鞭纵马,向红马迫近。红马吃过一回苦头,岂肯容人再近,奋蹄突出马群,蹄不沾地,顷刻间将梁萧抛落两箭之地。
梁萧不由好胜心起,纵下马来,衔尾紧迫,此时东风正厉,吹得他衣袂飘飘,便如凭虚御风,在草上滑行。众骑士睦目结舌,呆呆瞧着一人一马浮光掠影般奔到地平线处,消失不见。
逐出二十余里,红野马越奔越快,梁萧渐被抛落,暗赞道:“此马神骏绝伦,不知与莺莺的胭脂相较,谁更厉害一些?”降服之心更甚,俯身抓起一块硬泥,捏下一枚小丸,以“滴水劲”射出,击在红马后腿关节处,泥丸嗤的一声,化为轻烟一团。这一下力道虽轻,却叫红马后腿软麻,瘸了一瘸。梁萧趁势奔近,手中泥丸去如连珠,不伤红马筋骨,只令它蹄软筋麻,有力难施,去势渐渐缓了。
半桶羊奶工夫,梁萧抢近马尾,伸手拈住,一个筋斗翻上马背。那红马使出浑身解数,奋力挣扎,梁萧施展轻身功夫,任它起落。红马见势不妙,纵蹄狂奔,梁萧左臂勒住马颈,伸袖盖住马眼。红马眼前漆黑一团,唯有闭眼瞎撞,乱兜圈子,狂奔了半个时辰,终于无法可想,伫足服输。
第三章大哉昆仑
这边马王离群,马群顿生溃乱。众人趁机捕捉,奈何追逐已久,人倦马乏,野马性子又极为剽悍,堵截数次,渐自拦截不住。眼瞧着马群又要溃围而出,忽见东北方一团红光冉冉飘来。
梁萧乘马赶至,一拍马颈,红马纵蹄嘶鸣,野马群轰然奔回,在它前方聚成一团。众骑士围将上来,梁萧用突厥语叫道:“马王在此,不必用强。”众骑士见他骑乘红马,个个面露惊容,哄然叫道:“阿忽伦尔,阿忽伦尔……”梁萧不解其意,也不欲多问,向那少女朗声叫道:“你们回哪里去?”少女双颊泪珠未干,听他一问,不禁破涕为笑,遥指西边道:“去那里。”梁萧轻提马鬃,红马会意,忽喇喇向西驰去,野马自是以它马首是瞻,一时万马奔腾,复又向西驰去,众骑手喜不自胜,纷纷尾随。
行了约莫百里,人马皆乏,一名骑手赶上来,请求休憩,梁萧勒马停住。不一阵,数十骑拥上来,骑士纷纷下马,为首是名老者,着一袭描金短衫,头顶阔大皮帽,额宽鼻挺,身躯高大。左边是那紫衫少女,右旁是一个唇有短髭的英俊青年,背挺如枪,双目平视前方,神态据傲。
老者微一欠身,用突厥语说道:“我是这里的族长欧伦依。年轻人,你说突厥话,是突厥人吗?”梁萧道:“我不是突厥人,你们呢?是突厥人吗?”短髭青年面露不屑,冷冷道:“我们是精绝人!”梁萧奇道:“精绝人?没听说过?这又是什么地方?”那青年听得甚不入耳,哼了一声。欧伦依微笑道:“这里毗邻西昆仑,说起来,精绝故国破灭很久了,我们在昆仑山下已经流浪了四百多年。年轻人,你从哪里来?蒙古还是汉地呢?”他见多识广,自梁萧容貌举止上,大致猜出了他的来历。
梁萧寻思道:“无论蒙古汉人,只怕都不会拿我当族人,天下虽大,却无我立锥之地了!”当下叹道,“我一介浪人,无国也无家。”欧伦依见他不肯相告,只得转过话头道:“那么敢问大名。”梁萧心道:“说出名字,岂非自认出身?”略一沉吟道:“你便叫我西昆仑吧!”
精绝人不论贤愚,都听出此人言不由衷,原本见他降服马群,心生佩服,均想与他结交,哪知此人遮遮掩掩,来历也不愿吐露半分。精绝人素以诚恳待人,对他好感大消。唯有欧伦依瞧出梁萧似有隐衷,点头笑道:“好,西昆仑,多谢你收服马群,你要什么酬劳,尽管说罢?”
梁萧摇头道:“我不要酬劳。”听得这话,众人更露出诧异之色。欧伦依哈哈笑道:“那么,如不介意,请你去我们的营地,喝一碗甘甜的美酒,瞧一瞧精绝姑娘的舞姿罢!”梁萧见他言辞恳切,不便推辞,拱手笑道:“听凭吩咐!”众人欢然大笑。欧伦依手指短髭青年道:“这是我侄孙捷苏,精绝人中最骁勇的战士。”捷苏略略点头,算是招呼。
欧伦依又引介那名紫衫少女道:“这是我孙女……”少女不待他说完,便道:“我叫风怜,精绝人中最美的姑娘。”众人笑成一片,梁萧也不觉莞尔,风怜紧盯着红马,眼中流出敬畏神气,说道:“西昆仑,你能降服阿忽伦尔,很了不起啊!”梁萧皱眉道:“阿忽伦尔?”风怜道:“精绝语中,阿忽伦尔就是浴火流星,也叫火流星。”梁萧由衷赞道:“火流星,好名儿。”风怜轻哼一声,噘嘴道:“先前不失手,驯服它的一定是我才对!”明亮的大眼在火流星身上转来转去,好不羡慕。
梁萧一拍红马颈脖,笑道:“风怜,既然你喜欢火流星,我就把它让给你!”话一出口,人人失色,风怜如处梦里,未及答话。欧伦依挥手止住她,正色道:“西昆仑,你知晓阿忽伦尔的宝贵,就不会轻易许下诺言。阿忽伦尔是昆仑山下万马之神,不仅脚程第一,而且神力惊人,它所过之处,能带走了所有精壮马匹。你知道么,这些野马,多曾是牧马人驯服的坐骑,人们常说:一匹阿忽伦尔,抵得过昆仑山下所有的马群。”
梁萧摆手道:“正因宝贵,是以最喜爱它的人,才配与它为伴。何况大丈夫一诺千金,决无收回之理。”火流星得他示意,挨至风怜身旁,伸出鼻孔,闻她秀发,风怜伸手轻抚它的鬃毛,再瞧梁萧一眼,眉眼竟已微微泛红,泫然欲泣,忽地轻声道:“多谢……”不待梁萧答话,早已纵身跨上火流星,一道烟试马去了。众人瞧她红衣红马,飞逝如电,当真是名驹美人,相得益彰,便如草原之上飘起一团烈焰,惊艳之余,齐齐喝起采来。
梁萧凝望风怜背影,心头浮起另一个乘马的少女影子,胸中一痛,叹了口气,回头望去,忽见捷苏狠狠瞪视自己,眼里大有敌意。梁萧心中)恍)然(网),只淡淡一笑,并不理会。
歇息片刻,精绝人奉上野味美酒,众人正当饥饿,当下狼吞虎咽,饱餐一顿。梁萧沉默寡言,众人也不便多问。风怜坐得不远,时时拿眼觑他,一旦梁萧转眼回望,她便垂下螓首,雪白的脖子泛起一抹嫣红,如染胭脂。
吃饱喝足,众人启程西行,停停走走,行了数日,遥见前方溪谷出现许多雪白帐篷,精绝人望见家园,不禁齐声欢呼。
早有快马通报,精绝男子乘了马自营地里冲出来,与同胞欢然相拥,这些男子清一色黑发碧眼,剽悍瘦削。妇女们也拥到帐外,多为年少女郎,个个腿长腰细,丰腴白腻。风怜乘火流星驰上去,翻身下马,与女伴拥在广处,唧卿咯咯,说笑不停。
欧伦依挥鞭遥指,对梁萧笑道:“西昆仑,你瞧,小月亮堕进星子中啦!”梁萧见那些女郎们虽也美丽,但与风怜一比,尽皆失色。众女四面围着她,真如众星捧月一般,一时莞尔,心道:“小妮子自称精绝族最美的姑娘,却也不是胡吹大气。”
众人拥马入营,却见营中青烟袅袅,每座帐篷都描画着一把小剑,帐前立了一个冶铁大炉,许多兵器黑沉沉的,兀自搁在打铁砧上。只见一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上来,躬身道:“族长,恭喜你成功归来。”他目光落在火流星的身上,面露讶色。欧伦依笑道:“全亏西昆仑帮助,咱们的功劳么?连一粒草籽也比不上。”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注在梁萧身上,女人们交头接耳,风怜早已快嘴快舌,说出了来龙去脉。
梁萧微感窘迫,拱手道:“大家出了许多力,我只是多些运气。”欧伦依笑道:“是啊,从来做得多不如做得巧。孩儿们很辛苦,却少了些运气。”捷苏等一众战士正觉沮丧,听得这话,精神稍振。欧伦依又指着那名中年男子,道:“西昆仑,我与你引介,这是我儿子铁哲。”梁萧与铁哲相对作礼,欧伦依又问道:“铁哲,咱们不在,可有大事?”铁哲道:“安吉纳的突厥马贼来犯过,但没近营地,就被咱们打退了。”欧伦依浓眉一皱,重重哼道:“这笔账将来再算。”
梁萧仔细打量铁哲,只见他衣衫残破,手背多有灼痕,乍一瞧,不似一族副长,倒似冶铁匠人。铁哲再不多言,向众人微一欠身,自去张罗酒肉。众人人帐,席地围坐,风怜端了一壶葡萄酒,给梁萧斟满,低声道:“西昆仑,阿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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